蔺晨被他的虔诚震了一下,拢在袖中的双手蓦地放下,人也站得直了。他一脸郑重地看着萧景琰:“你想听故事,就进屋吧。”

山间夜晚,清风微凉。萧景琰进屋坐到席上,未见任何火盆。举目望去,也没有什么方便坐卧倚趟的器具,屋子里被打扫得**净,连书册也不多一卷,全然不像昔日的苏宅,丝毫没有熟悉的踪迹。

萧景琰虽然口中说不可能,可在心底里还是隐隐希望能找到一丝证据。再渺茫再虚妄都好,总好过一个冷冰冰的现实,斩断人所有念想。

蔺晨请他坐下,自己坐在对面:“你也说了,他死前神智不清,其实根本说不了什么话。除了勉强参与研讨战事,其他时候都被我勒令吃药和睡觉。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还能留下什么只言片语。”

萧景琰身子坐得笔直,认真地看着蔺晨:“就是只有吃药睡觉也行,先生倘若还记得,不论什么细节,还请不吝告知。我想听。”

蔺晨一怔,摇摇头。

萧景琰目光殷切,如同久旱待雨的大地。蔺晨知道,五年前的一纸死讯就是砍在他心上的一把钝刀,没有亲眼见到,亲耳听到,萧景琰便不能痛快地相信或接受这残酷的结局。

今天,必须把这刀彻底斩下,砍断一切留恋,与过去做个了断。

于是蔺晨没再推诿,开始一字一句地,回想当年发生的事情。

蒙挚是亲历了这一切的人,然而其中许多细节他并不知晓。当年他为主帅,前线激战正酣,无暇他顾。即便梅长苏是他的至交好友,作为一军统帅他也不能无分轻重,因私废公。

听着蔺晨慢慢讲述当年的细节,君臣二人都**眼睛。末了,蒙挚先揉了揉眼睛,苦声道:“早知道他这么难受,我应该多去看看他,不然,不然也不至于直到我们回营才发现,他已经走了,还走得这么孤单。”

蔺晨拍拍他肩:“大将军重任在肩,长苏自然是明白的。要是你不分轻重地回来,那才真叫他死不瞑目,要知道,这条路是他自己所选,就是以身殉道,他也心甘情愿。”

“可我不甘愿。”萧景琰铁拳紧握,头低得几乎看不见脸。面前的席上大颗大颗的泪珠连串而下,仿佛一下哭尽了这许多年的思念。

“他明明已经回来,明明已经活了。为什么又要离开,为什么我留不住……”

他哭得痛彻心扉,旁人也难以劝解。整间屋子都给这泪水的苦涩淹没了,室中所有人都静静地陷入这悲伤中,默然失语。

“就算他在我身边时,我也不曾好好珍惜,还猜忌他,怀疑他,不信任他。最不应该对他做的事,我统统做了个遍。明明他就在我身边,可我就是看不到他!三年,他在我身边待了三年!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最后一个才知道是他啊……”

愁肠无解,蔺晨默默将酒换了茶,斟在他杯中。

萧景琰仰面饮**,实在除此之外,世间已无任何良药能治他这彻骨心伤。

他一杯接着一杯,室内再无人声言语,只有他喝水一样地牛饮,全然不顾自己的酒力是否承受得起。

很快,萧景琰便酩酊大醉。

蒙挚把他抬入内室,自己一人守在前厅。他担心此间安全,便抱剑而坐,看样子是准备一夜无眠。

“就你一个人,能顶什么用?”蔺晨毫不客气地讽他。

“那也总胜过没有,难道凭你这一介白衣,又能够挡得住千军万马了?”

蔺晨胸有成竹地笑笑:“千军万马不敢当,但有什么不速之客,还是能防的。”

蒙挚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我们的马……也是你的布置?”

蔺晨坦然点头:“这屋子四周都洒了药粉,人嗅不出,动物却能立时分辨。若是不进屋喝茶冲解药性,不过弹指间便要倒地不醒。你说我这药比不比你这一个活人有用?”

蒙挚觉得的确有理,想要点头,不等他动作,却看见眼前景象颠倒,茶几杯盘揉成一团,渐渐汇成一股洪流。

他轰然一声倒下,蔺晨却不为所动,抱着胳膊闲闲道:“既然无用,就乖乖休息吧。”

这一响动静甚大,不刻内室的门便打开。

里头的人问:“叫你让他睡着,你把他怎么了?”

蔺晨伸脚踢了踢滚在地上的蒙挚,见他毫无意识,才放心道:“一点méng_hàn_yào而已,伤不了脏腑,你尽管放心。”

那人迟疑片刻,才问:“药效……直到何时?”

“辰时三刻,必然苏醒。”

“好。”那人爽快应了,便要关门。

“等等。”蔺晨叫住他,“你真要守他一夜?”

“让他悲伤五年,一夜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被他发现,该当如何?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那人沉默半晌,最终没有辩解,手指紧扣住门板,缓缓合上。

“我自己的诺言,自己记得。”

传说,九安山是有老虎的。

然而林殊和景琰都没见过。从他们记事以来,皇上猎到过獐子、猞猁、麋鹿、狼

豹,却独独没有猎到过老虎。据说那是因为所有猎物都是事先抓好了再放出来,而九安山的老虎特别聪明,禁军们费尽心力抓捕不到,这才侥幸在猎物清单上逃开了那一笔。

林殊与景琰上回杀豹,其实并不是单凭二人之力。当时祁王一直在旁掠阵,出口指点要津。他是天生将才,文韬武略均臻至境,指教两个孩子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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