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沉默不言。

室中气氛忽然尴尬起来,列战英也顿时打了个寒战。他毕竟也是萧景琰潜邸旧属,对于二人相处之时的种种情状颇为熟悉。此话一出,他便联想起了当年二人口角时的模样,知道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掺和进两人的事情之中,忙不迭地跪下叩了个头,十分机灵地躲开了这趟浑水。

有一人本在门口不远看热闹,见到大家撤退,也想浑水摸鱼地一起遁走,可惜他模样显眼,即便刻意垂头缩颈,也并不能就此蒙混过关。

梅长苏高声叫住他:“蔺晨!”

蔺晨身形一顿,只是跑得更快。

“飞流,把他抓回来!”

论武功,虽然这些年飞流苦练不辍,但蔺晨天资太高,一时不能完胜。不过后者以为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与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见识,又兼被飞流扯住头发姿态过于狼狈,略微有失他所剩不多的身为少阁主的尊严。于是,飞流几乎没费多大功夫,就将蔺晨乖乖押解前来。而蔺晨见了梅长苏,也是一脸正色,仿佛英雄就义那般大义凛然,不卑不亢地站定了,反问他:“叫我何事?”

“你说他余毒未清,所以病情反复?”梅长苏一把抓起萧景琰手腕,这突如其来的抽查,来不及让对方做什么手脚,所测出来的脉象自然均匀平和,没有任何异常。

“你们难道不想解释?”梅长苏又问。

萧景琰咽了咽口水,大约因为他说的是“你们”,他招认的冲动便没有那么强烈。

二人自重逢以来,小殊一直对他好言好语无微不至,不论是两人年少时或是易名梅长苏归来后,萧景琰都不曾有过如此待遇。他承认,初时他对小殊的确心有怨言,然而这比起那五载风霜的思念,又何足道哉。

究竟在他心中,只要他能回来,便胜过一切。

他想在他身边久一点,让这回忆丰富一些,便在蔺晨单独前来诊治时,大胆道出了心中打算。

也不知这蔺晨是通情达理,还是纯粹想旁观好戏,竟然没多犹豫便一口答应。于是这三天里萧景琰服下他特制的汤药,依其所授独门心法改变自己的脉象,当着梅长苏的面瞒天过海。

只是偶尔有时候,当梅长苏趁自己假寐而举止亲昵,他会心跳如鼓几乎把持不住。其余时间,萧景琰都装得似模似样毫无破绽。

蔺晨在这局中是不可或缺的帮凶,面对斥责,他却比萧景琰还感到委屈,当下昂起脸,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开脱道:“长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自己不也骗了他?怎能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他不说也罢,这岂有此理的胡说八道,无异于火上浇油,叫人顿时火冒三丈。

梅长苏忍无可忍地看着他:“你说谁是贼?”

蔺晨摆摆手:“唉唉,你可别看我,我是叫你不许进京,不许再见他,但那可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想想,上次来金陵就等于往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好险最后我把你拉了回来。要是再这么来一回,谁能保证再有这样的运气?谁还能有我这样的医术,我这样的耐心……”

他还要再长篇大论,却连萧景琰也听不下去。

蔺晨对梅长苏有过救命之恩,就算行事不羁,口无遮拦,也没人敢拿他如何。可此事毕竟是萧景琰与梅长苏两个人的私事,由他在从中搅局,难免让事情由简变繁,叫两人更加难堪。

于是萧景琰二话不说,径直将他送出门外,也不理会蔺晨口中的抱怨,便将房门反手一阖,落下门闩。

转身回来,他看着眼前沉默相对了三日的人,终于开口对他说第一句话:“小殊,我们可否,可否谈谈?”

他说要谈一谈,兀自开了个头,却没有继续。

室内鸦雀无声,片刻前还如火如荼的战场一下安静得恍如荒坟。地上狼藉仍在,却是没人顾得上整理。两个起伏的胸膛下各藏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屋内越是静,便越是突突跳个不停。

萧景琰的面庞在明灭的烛火中模糊了神色,两人四目相对,伫立良久。直到最后一滴烛泪融下,火光骤然一矮,萧景琰才想起去换蜡烛,又展一展臂,示意梅长苏坐下。

屋内凳椅尽毁,梅长苏只得坐回床边。**刚一沾床,就见萧景琰四处张望搜寻。少顷,他似是寻找未果,索性抱起了床上被褥,径直向梅长苏披来。

“火寒之毒已解,景琰,我已再不用挨着火盆,或是披挂厚重了。”

萧景琰的手于是放下。

梅长苏伸手,覆上他手背,盯住他紧抿的薄唇:“景琰,你想谈什么?”

萧景琰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在出口之前的一刹忽地垂低了头,缓而又缓的摇了摇。这一壶愁绪憋得太久,终于连壶嘴也堵住,蓦地揭了封盖,也还是倒不出来。

梅长苏只觉得覆住萧景琰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不同先时那般要捏碎了揉进骨血的力道,这次只是肌肤贴着肌肤,十指交扣,有些缠绵。他当然能见到床单上那新落的一滴滴水渍。萧景琰把头垂得极低,他便也不去点穿。

爱恨到了深处尽是无言。萧景琰的一言一行就如同从梅长苏的心头长出来,每一滴泪,也如同是从他的血中淌出来。许多年的苦与此刻汹涌的喜,交叠铸成沉默。一时间任何事都显得多余,需要的只是等待。

片刻后,萧景琰倾过身子将额头抵在他肩侧,那细微的震颤也随之传递过来。

只听他嗓音沙哑,带着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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