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自己的心声震出一个激灵。

小殊!

苏先生!

萧景琰猛地睁开眼,从大梦中惊醒,如同机簧一般弹起。

手上传来一阵温馨的暖意,是有人握了握他。

“景琰,别怕。”

萧景琰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定睛看了看眼前,愈发觉得是在做梦。

梅长苏见他仅着中衣,掀被而起,怕他受凉,伸手便去拉那滑下的被褥。他动了动,却没能将手抽走。

萧景琰反手紧紧握住了他,五指紧扣,直要嵌进肉里。

“景琰?”梅长苏轻唤,眼色温柔。

萧景琰不言不语,双眼圆睁,又慢慢地狭起。他面容微微抽搐,有些咬牙切齿的怒意,然而僵持下去,又变成了眼底的泪和额头的汗,整张脸由红转白,像抽走了身体所有的血气,一双手掌如覆冰凌,凉凉的毫无生机。

“景琰!”梅长苏又叫了一声。

萧景琰体内毒性未清,恐怕是受了刺激气血逆行。梅长苏伸出另一只手要搭他腕脉,却是同样也被擒住。萧景琰如同濒死返照的人那般眼神发直,近乎麻木地紧抓住他,无论如何挣扎,都不放开。

梅长苏无可奈何,只有扬声大叫:“蔺晨!”

飞流与蔺晨同时推门而入。

梅长苏的手腕已被捏红,蔺晨将他双手从钳制中拔出的时候,腕骨处已然肿起,五指红印清晰可辨,真如地狱小鬼留下的馈赠。

蔺晨给萧景琰点了穴,又在他百会、神庭、印堂、太阳诸穴施针,这才将他从失心疯中救了回来。

“景琰,是我。”梅长苏再度坐到床边。

飞流拦在他身前,虎视眈眈地防备着床上人。梅长苏却笑了一笑,轻轻将他拨开,伸出指印犹在的双手握住萧景琰肩头,信心十足地道:“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像他没伤害过你似的。”蔺晨凉凉道。

梅长苏淡然一哂,没有丝毫动摇。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不知道萧景琰还会做出什么傻事。他既已决定了对他坦白,就准备好了承受一切,即便是迁怒,是怨念,是憎恨,也早有准备。

这世间最坏的结局,莫过于再不能与他相见。而过去的五年,他们又何尝不是在这最惨痛的结局中度日如年?

“景琰,我骗了你,我没死。”梅长苏坐在床边,静静道来。

从他病发被蔺晨带走,到途径梅岭遭遇吸饱鲜血的雪疥虫,其中所历艰险,只是轻描淡写带过不提,单将自己的火寒之毒痊愈的一节解释给萧景琰听。

古书曾有记载,治愈火寒之毒需用十人之血,合以冰续草为引,方可奏效。梅长苏不愿用活人换命,但大梁与大渝开战,战场距梅岭不远。双方死伤无数,均被这血疥虫吸血啮肤,其中所蕴之血何止千万。

蔺晨见状,命人将血疥虫都收集起来,从中炼出血浆以代活人之血。此法铤而走险,前无古人,当初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没想到绝处逢生,竟真的奏效。梅长苏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来,火寒之毒从此在体内根除,从此再不用受那内外煎熬之苦,原本有限的寿数也得以延长。

他说完,静静看着眼前之人。

只见萧景琰一言不发,神情却甚是专注,看来方才那一席话都被用心听进了耳里。半晌,他才抬头,张开苍白的嘴唇问:“所以,你三年前就大好了?”

梅长苏毫无隐瞒,点了点头。

萧景琰别过脸,胸膛起伏,却是满腔愤懑。他无处宣泄,搁在被上的拳头不禁捏紧,骨节咔咔作响,端的骇人。

梅长苏伸手轻轻覆在他手上,被萧景琰啪一声打开。

他倏地转过脸,四目相对地瞪了过来。

“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他咬牙切齿,五年的思念尽在一刻化成了质问,“你说啊,小殊?告诉我,苏先生!”

梅长苏料到他得知真相会对自己动气,但知道归知道,俗语有云医不自医,而他梅长苏机关算尽,总也有那么一两次无能为力。

若是在幼时,林殊遇到如此情形,定会一不做二不休地与萧景琰怄气,对自己的错处矢口否认,直到对方服软,掉过头来哀求自己。若时在五年前,梅长苏定会晓以利害,软硬兼施,直到对方接受苦衷,对自己言听计从方才罢休。

可现在,林殊已死,梅长苏也已不在人世。琅琊榜上已再找不到那个智倾天下、覆雨翻云的名字。昔日那神秘又无所不能的江左梅郎,早就成了一则江湖传说,在清明盛世中,不复被人重提。

两人各怀心事,气氛僵持。蔺晨站得尴尬,不由清了清嗓子:“这……知道了长苏没死不正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好端端地,发这么大脾气?”

萧景琰闻言剜了他一眼。

蔺晨堂堂琅琊阁主,哪受得了如此折辱,正待出口骂他,被梅长苏一拦:“此事罪责在我,他不原谅,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他便起身端了床边药碗,送到萧景琰嘴边:“景琰,你身上毕竟还有余毒,来,先把这药喝了再气不迟。”

萧景琰心火仍盛,如何肯让他喂食,果断地别过脸侧过头,只是双目执着,始终未曾离开梅长苏面上分毫,大有那一问不答便誓不罢休的架势。

“等你养好了身体,自然想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只有留得青山在,才可来日方长,你说是不是?”梅长苏冲他淡然一笑。

萧景琰的眼因之一瞬,顿了一顿,自己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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