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会儿功夫,廖逸已经跑进跑出好几趟,怕被褥不够给抱了新打的棉被进来,烧了一壶热水放桌上晾着, 水壶旁边是一碟看着喜人的冰糖橘。

“啊,对,我去看看洗澡水烧好了没有。”廖逸打个响指扭身又跑出去了。

容零在被面上抚了抚,盯着一道折痕又发起了呆。

门上敲了几下。

老人拿来了一个热水袋:“来,拿着放被子里捂一捂。”

容零抬头看了老人一眼,表情有点不自在,他接过热水袋,低声说了句谢谢。

“小伙子别拘束,缺什么要什么只管跟我们说,咱们书院不大,但东西平时都备着的……”老人说完冲容零笑了笑,准备走。

容零犹豫了一下,开口叫住他。

“您……还记得我吗?”

廖逸从澡房里出来,笨手笨脚地碰到了墙根下立着的东西,稀里哗啦好一阵儿响。

“小逸,没事儿吧?”管理书院的老人推窗探出头来。

“没事没事!”廖逸原地蹦了蹦,把东西扶好,毛巾顶在头上,冲老人挥了挥手:“叔爷爷您快睡吧,晚睡不符合您的养生规律!”

“臭小子,别熬夜,听见没有?”

“知道啦。”

蹿到他和容零住的那排房子面前,廖逸放轻了脚步,他走到容零门前推了推。

门关着。

屋里也没开灯。

在外面站了会儿,廖逸压着嗓子小声问:“零……你睡了吗?”

没传来任何回应。

“睡这么早……”抓抓还在滴水的头发,廖逸有点儿郁闷,“说好的电子竞技没有早睡呢?哎,算了,那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睡吧。晚安,零。”

屋外,廖逸脚步声离去,屋内,容零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床上,听廖逸进了隔壁屋,开门,再关门,各种动静在夜里被无限放大。与廖逸同一间屋住了几个月,容零不用看也能想得到廖逸睡前东摸西摸的那些小动作。

他笑了一下,笑意很快从眼里消失,容零在枕下摸了摸,掏出一个信封,举起来看了半天,还是没拆开。

举得胳膊有点儿酸,容零把信封放回胸前,横过胳膊压在了酸胀滚烫的眼眶上。

有温热的液体涌了上来。

“……你走了之后,隔了一年,书院每年都会收到一笔钱,我们办了张卡,把钱都存了进去。”

“您怎么知道是……”

老人手落在容零肩上拍了拍。

“你瞪着眼睛说你以后一定会还,我一直都没忘。”老人叹了口气,“那时候你说什么都不肯去上学,脾气那么犟的小孩儿,我还是头一次碰到。后来我们跟你说,这钱就当是借给你的,将来等你念书出来,有能耐了,挣钱了,再慢慢还给我们,你才同意。臭小子,当初你是把我们当坏人了吧?”

“……对不起。”

“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老人笑着又拍了拍容零胳膊,“我们帮像你一样没钱念书的孩子,不是为了名声,更不是为了要你们给的回报。只是因为我们不想看见你们在该念书的年纪,被其他事儿耽误了。在这过程中啊,我们遇到过很多人,有的人相信我们,也有一部人怀疑我们……要全都解释过一遍太费劲了,我们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所以就继续坚持做下来。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就能明白。”

“我没念完高中。”容零低着头,手用力掐了一下掌心,“没脸来见你们。”

“傻孩子。”老人佯作生气,抬手在容零头顶敲了一下,“所以你就一句话没撂地走了,还一走就这么多年。先生后来回书院来看过几次,他每次都跟我问起你,问我有没有关于你的音讯,先生一直很后悔,要能早一点帮到你该多好。”

容零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想问的话含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回去了。

以前他只知道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是个脾气特别好的老头儿,他在这儿创办了一所书院,接收一些没地方可去的学生,教他们认字、念书,帮他们安排继续去正规学校上学……后来容零才知道,老头儿除了是这间书院的院长之外,还有个特别了不起的身份——著名教育家,著名学者。

现在容零知道了,自己的恩人竟然是廖逸的爷爷。

亲爷爷。

知道这件事让容零心里突然变得特别乱,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这种无所适从的难堪和自卑超出了容零的预期。

所以他装睡避开了。

暂时不想见廖逸。

有些事他一直拖着没去考虑过,或者应该说他下意识不愿去想。

现在……他必须好好想一想了。

※※

容零一早就醒了。

他看见廖逸跟着老人在空阔的前院打太极。

看到容零,廖逸双眼放光,腿一收就要跑,老人板起脸,对廖逸说了句什么,廖逸摸摸脑袋,瘪嘴老老实实地站回去,拉开架势,把没打完的拳继续打完。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

老太太给容零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豆花,小竹筐里摆着几个冒着热气的芝麻饼。

容零轻声道谢,低头吃了几口又抬眼望向窗外,老太太跟着看了眼,笑道:“小逸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皮得很,一转眼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可这脾气还没见改。”

容零唇角上扬:“嗯,他就是小孩子脾气。”

“可不是吗?”老太太放了一个小泥罐子在容零手边,“他打小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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