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些将士们各个面色苍白、浑身染血,或倚着长戈强撑、或不知生死地卧在担架上,不知身上还有几块好肉。

有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死?”李军一甩手把陈大状掼回去,冷笑一声,“你有这个资格吗?”

“我……”陈大状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把脸转过一个角度,正好和他的一众部下对上。

熊熊烈焰之中,如同夜半噩梦般的震天巨响、惨厉痛呼化作一把锋利巨刃,摧心剖肝地把他整个人活活地劈作两半……

陈大状忍不住垂下头去,欲盖弥彰地用力抹了把脸,然后对着一众将军抱拳哑声道:“西夏夜袭,讨西治下数镇沦陷……将军容禀!”

小镇最边界处,点点红光已经连成了一条冲天的火龙,吞天噬地地席卷过来。

陈大状到底还是见过战场的人,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境况吓懵。他一个纵身跃下土坡,还没站稳就感觉地面猛烈地一震,巨响声紧随而至。

空气中隐隐有熟悉的热浪涌动,陈大状喉咙一紧——难不成……

呐喊和嚎叫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他赶紧四下一扫,发现了站在哨塔上的巡逻队长:“老李头,怎么回事?!”

巡逻队长站在哨塔上冲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将军!西夏人用轰天雷开路,最外层防线已经顶不住了!”

陈大状没站稳似地往后退了一步,把满口牙咬得死紧。

他刚入伍的时候,正赶上大宋早年与西夏的几场过于惨烈的战争,无数老兵老将冲上阵前、倒在尘埃里,都成了埋在千顷黄土下的累累白骨……

如今的讨西部下很多都是近年提上来的新兵,训练有成不假,但毕竟没有实战经验,一时在轰天雷和烈焰前乱了阵脚。他们看到站在原地的陈大状,纷纷茫然无措地围上来,好似一群七嘴八舌的陀螺: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西夏人有备而来,我们还有胜算么?”

“将军……”

陈大状环顾身边神情各异的年轻脸庞,精神一震,理智瞬间回笼——讨西将军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人护在身后的懵懂小兵了,眼前这些年轻人正当他那时的年纪……他们还需要他站出来指一条明路。

“说什么胡话?”陈大状双目瞪起来,厉声喝道,“你们平常流的汗、流的血都是无用的么?一部二部三部,立刻整队——”

他接过亲兵递给他的缰绳,翻身上马,伸手一指前方:“跟我一起去把这群恶狼的毛薅下来!”

听他字字铿锵,一群乱窜的“陀螺”们顿时感觉找到了主心骨,全都井然有序地跟了上去:“是!”

“轰天雷呢,还有多少?给我一颗一颗往前炸!”

“是!”

跨过被炸得稀烂的房屋群,西夏领队的军官洪扎勒对着一片惨烈的热浪扬尘乐开了花——只要能踏破宋土的最边境,直逼雁门关,待到回西夏之时,什么样的荣华富贵还不都是他洪扎勒的囊中之物?

一名吓得肝胆俱裂的妇人胡乱地冲到他马前,洪扎勒提起手中弯刀一钩,妇人脖颈上瞬间裂开一道乍红的口子,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了他嘴边。

洪扎勒咧开嘴,把那点腥甜的血舔干净,露出一个险恶的笑容——他迟早能让狼主看到,和那昆只不过是个只会用蛮力的蠢货,他洪扎勒才是真正能为狼主夺取天下的前锋之狼!

这两人同样身为李元昊座前大将,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

洪扎勒自认机变多智胜于和那昆百倍,但狼主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反倒对和那昆青睐有加。

而这次筹划已久的攻宋大计中,和那昆“悠然自得”地坐镇大营,而在李元昊授意之下,负责夜袭的洪扎勒一部摸着黑行军百里,开出了一条绕着大宋边界的山中密道。

密道中暗无天日、缺水少粮,活动范围也只有那一小片——大宋西北军毕竟不是吃素的,若是活动的响动过大,就很容易暴露。

这下洪扎勒和他一众部下彻底成了“阴沟里的老鼠”,缩手缩脚地过了两三个月,差点憋出病来。

思及这点前仇旧恨,洪扎勒感觉胸口一团怒气更甚,挥着马鞭四下抽打逃窜的百姓和身边的侍从:“都是什么狗/屁玩意!给我滚远点!”

正在他发泄的时候,尖利的破空声突然透过烟尘传来,洪扎勒慌乱之间一扭身子,险险地从右耳边让过,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他回过神来一摸右耳,入手处是一片淋漓的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顿时直冲入脑,让他忍不住嚎叫起来——半块耳朵被削了个干净!

身边的侍从惊得声音发颤:“将、将军……”

洪扎勒顿时双目通红,怒不可遏地看向前方:“谁?!滚出来!老子要扒了你的皮!”

眼前阵阵烟尘散去,相隔极远的地方隐隐显现出了一个手持重弓的身影。那人身形魁梧,双目缩成遥远的一点,锋利地反射着烈烈火光——正是整兵而来的陈大状!

这破风的一箭至刚至勇,当真有雷霆万钧之势。

洪扎勒早听说过讨西将军的名号,暂时叫停了身后众人抛掷轰天雷的举动。他忍着怒火,运起内力讽刺地笑了几声,操着一口歪七扭八的汉话道:“呵、呵、呵,讨西将军亲至,取我半耳下酒喝吗?”

陈大状眼力好,早就看见了他杀死妇人的残忍,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洪将军饮人血食人肉,在下可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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