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层层亮起烛火。

楼顶廊道逼仄,仇韶大步往里走,空楼廊板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这层楼每隔五步驻守一名教徒,尽头的那间房门两侧站着两名持剑教徒,隔着门板,近似老鼠啃噬木块的声音一点点割进耳中,仇韶挡住教徒为他开门的举动,把门推开。

身后牧谨之举起灯,随着光亮,黑暗中骤然划过几道尖锐嘶鸣,“尸人”畏光,四肢挥舞试图逃窜,但手脚被特质锁链脚铐困着,激烈的动作激得铁链四荡相撞,那几名尸人最大不过十一二岁光景,脚踝血肉迸裂,几乎可见白骨,奇怪的是,他们又惧怕牧谨之手上的光源,但又仿佛对仇韶有极大的兴趣,数双凶相毕露的灰白眼瞳死死盯住仇韶。

仇韶呼吸微滞,肩膀绷得僵直,有人从后摁了摁他肩膀,是牧谨之。

“尊主,人在那。”

牧谨之举着灯移了几步,尸人前方缩趴着一人,衣衫早被尸人尖锐的指甲撕得破烂不堪,蓬头垢面,脸上满是血污,周野试探了下那人鼻息,确认还有气,但与江湖中相思堂主俊美如仙的传闻相差甚远,故仰头跟牧谨之确认:“这就是雁沙行?”

牧谨之点点头,“白堂主最喜以牙还牙,应该是他的手笔了。”

把无法动弹却意识清晰的雁沙行扔到尸人触手可及的地方受尽折磨,又用好药好汤把气吊着,让人求死无能求生不得。

弟子将半昏迷状态的雁沙行拖到隔壁房,躬身等仇韶吩咐。

仇韶让执刑拘的弟子下去:“本尊亲自审。”

待教徒绑好后,他偏头朝周野客气了下:“周盟主,不回避下?”

周野迈前一步,没有要走的意思:“事关武林,如何能避?”

“那行。”

接着众人耳膜里爆出一记既清又脆的咔擦声——显然,那是手筋骨被剔断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椅子失去平衡横倒在地上,雁沙行痛不可遏地尖叫起来,凄厉无比的惨叫传得很远,他很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气彻底冻结住他左臂血液,这让折断的骨头更加易脆,又像被人用针扎进了三魂七魄,疼得牙齿上下咯吱打颤。

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有人朝他走来——

那是一张你看过一眼,就再也不可能会忘记的脸。

是啊,所以她离开了多久他就心心念念了多久,整整三十年,他从未有一天忘记她。

“阿,阿愿,是你回来了。”他涕泪俱下:“你终于回来看我来了——”

雁沙行拼命仰头,正试图爬起,却被那人一挥袖袍甩得老远,身子一路飞出撞上墙面。

“本尊母亲的名讳,谁允你说的。”

梦境与身体同时被摔得肝肠寸断,雁沙行在看清眼前是谁后,眼里浮现出万念俱灰。

“仇,仇教主……您听我解释……”他的手死死抓着仇韶长袍下摆,嘴唇哆嗦不停。

不要怕,他安慰自己,对……他知道仇韶想要什么,仇韶想要的只有他能做到——

那个人告诉过他白教最大的秘密,只要好好利用,一定能再度让相思堂重复当年荣光——

“雁堂主。”仇韶俯下身,黑潭一般的眼珠里倒影着对方,反而平静得前所未见,不见丁点杀意:“本尊就是来听你解释的。”

黑云遮月,林梢颤动。

夜雨下得越来越急了,瓢泼的雨串从楼檐肆虐而下,天地间像被密集的铁丝网罩得死紧,四面朔风剐出“呜——呜”的惨叫,雷光一道道炸开夜幕,小楼一侧人影森森,驻在房外的教徒听着风声雨音惨叫声,一个个木人似得毫无表情,甚至眼珠子都没因此多眨一眼。

“你们制作尸人的地方在哪?到底抓走了多少孩子?”

“他们只对本尊一人感兴趣,为何?”

仇韶身子前倾,语调比往日温柔太多,低低沉沉悦耳之极,他单手卡住雁沙行脖颈将两人距离拉得极近,用看似亲热的姿势听着对方嘴唇间蠕动的声音。

没得到很满意的答复,他扔下已经毫无知觉的雁沙行,接过牧谨之递来锦帕,来回擦拭了几下手扔了开去。

在仇韶的意识里,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严刑逼供。

就像没人会觉得猎鹰撕碎飞鸟,或者狮虎扼断一匹马的咽喉有什么问题,还需要什么解释,况且,仇韶的底线非常明确——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手段,绝不牵涉伤害无辜之人。

一旦坏了规矩,谁都得付出代价。

包括自己。

起死回生自然是一场骗局。

相思堂秘术便是利用蛊虫操纵人体,让人“复活”后坐卧言行一切如常,除了不会思考,他们所谓复活后的人就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提线人偶。

秘术只传每代圣女,也只有圣女才能制作出最近乎“人”的人偶。

直到三十年前圣女与仇父一见钟情,叛逃后相思堂不敌白教威势,相思堂秘术之法至此就断了头。

“想必这些年雁沙行想尽办法恢复秘术,所以才抓了那么多孩童,毕竟相比成人,小孩的筋骨还未定型控制起来的难度最低,他们从关外一路南下,想必受害的地方远不止乌县一处,教主你看。”

牧谨之用内力打进那几名孩童身上,顺着他手掌移动,青白皮肤内部轻微颤动着,仇韶举过烛灯一照,皮下赫然已拱出一坨肉疙瘩,且以肉眼可见速度越变越大,从原本幼童指甲尺寸涨至小个拳头大小,撑得皮肤薄成一线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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