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很亮呢。所以……我就真是不明白了。”

“不明白?你不明白什么啊?”

“如今天下纷乱至此,这象征着帝座的紫微……怎么就没有半点摇动不安的迹象呢?这星星真的能反映天意吗?还是说……这真的就是天意么?”

长孙无忌霍然转头,紧紧地盯着李世民的脸面,却见那里全然是一片平淡之色,像是他刚刚说的只是一句平常至极的话。

虽然长孙无忌与李世民已是如此亲密的关系,但他们二人之间却还从来没有说过如此触及天下大势、政事时局的“敏感”话题。那就难怪长孙无忌蓦地听到这样的话,还是禁不住胸膛处一颗心砰砰的乱跳。

他这一句话只要被我向朝廷泄露片言只语,他李家可就要以大逆不道之罪被满门抄斩的呢。他却那样淡然的跟我说了,那就是说……

一个念头在长孙无忌在心头滴溜溜的转了几转。他慢慢地转回头去,像李世民那样继续远望着那颗熠熠生辉的帝星,道:“或者……这星星所代表的那个人,早就不是如今尸位素餐于那帝座之上的僭居之人呢?”

长孙无忌这句答话说出来,要是被李世民向朝廷泄露片言只语,更是足可让他长孙家、乃至他正寄居着的舅家高氏都以大逆不道之罪被满门抄斩的了。

李世民的瞳孔似乎是微微地收缩了一下又再扩张,以一如刚才那般平淡的语气答道:“那……谁是这星星现在真正代表着的人呢?”他顿了一顿,忽然飞快地说道,“如今这天下举兵反隋的势力之中,有谁,真的足可一举扫平四海、赢得万众归心?有谁,真的是有紫微下凡、真命天子的气象的呢?”

长孙无忌不知道,这句话是他曾经当着那三名来自瓦岗的、被他伪造皇帝敕旨而悄悄开释的人——程咬金、秦琼与魏征——之面说过的话。当时,他认定虽然皇帝昏乱绝非明主贤君,但天下也无人有那个取而代之的能耐,于是一方面是阻止了那瓦岗三人行刺皇帝之举,另一方面却又背着皇帝释放了他们,并以这一番话劝服了他们放弃欲图刺杀皇帝而离开。

但时到如今,这期间世事变幻,不但是这天下大势改变了很多,他对皇帝的心思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他在长孙无忌面前重提这一番话,已不是当时一早就包含了否定之意。

紫微下凡……真命天子……么?

长孙无忌仰首望天,看着那颗帝星,他的眼睛也似乎在折射出那星星的光芒,闪烁不已。

“当今天下,举兵反隋的势力之中最强者,当数瓦岗吧?”他慢慢地开了口,“自从蒲山公李密加入,这支本是多为泥腿子组成的乌合之众,不但在大海寺一战击杀了张须陀那样能征惯战的宿将,还把原在他麾下的一众骁将猛士如秦琼等也收纳囊中,势力大张。不过听说皇帝北调王世充前去洛阳剿匪之后,瓦岗军与官军多次交手都只是互有胜负,战情胶着,没有进展。”

“瓦岗军确实是如今天下最强的势力,但要论问鼎帝座,我觉得他们始终是不成气候,应该是不足为患的。”李世民的姿势也与长孙无忌一般无异,仰首望天看着那紫微星,淡淡的如此说道。

长孙无忌听他说得如此成竹在胸,微微一惊,转头瞟了他一眼,道:“为什么?你怎么能如此有把握,一言便否决了瓦岗军的前程?”

“因为李密这个人胸襟不足,气量有限,手腕也不行。”李世民也转头看着长孙无忌,“今天翻过山岗的时候我仔细问了阿翰关于李密与瓦岗原来的头领翟让之间反目火并之事。本来翟让是个明眼人,看得出李密比他雄才大略,便主动地将首领之位让给李密。然而瓦岗军围攻洛阳,大批官军投降归附,他们与瓦岗原来的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元从旧将难免矛盾丛生。李密没能好好化解这些新人旧人之间的矛盾,当然那翟让虽无权欲、却也不太懂退隐保身之道,二人之间终于闹得反目成仇、流血收场。如今李密虽然是安抚住了原属翟让的部众,但他的所作所为已让瓦岗内外都寒了心——所以阿翰他们本来是想投向瓦岗的,现在也裹足不前了。”

“翟让毕竟还没有做过什么真正威胁到李密之位的事情,他就已经如此急于先下手为强地对付曾经于己有恩之人,这样的铁腕无情是太过了,只会令他大失人心。但另一方面,在夺取天下的战略之上他却显得手腕太软,被一众瓦岗旧人牵着鼻子走,一味只顾着与王世充纠缠于久攻不下的洛阳。当年杨玄感兵变,起事之时曾一度所向披靡,就是因为被拖在固若金汤的洛阳城下而致兵败身死。那时李密在杨玄感帐下效命,极力劝说杨玄感应该挥师夺取都城长安,可见他并非不懂先取长安、再下洛阳乃是夺取这隋室天下的正道。可是轮到他自己现在当了瓦岗的首领,却好像是忘了自己曾经为杨玄感谋划过的这条策略,只怕真正的原因是他拗不过瓦岗里那些出身山东、因此总是视洛阳这东都方为真正的天子之都的人。他既然杀了翟让,与瓦岗旧将之间难免是心中有了芥蒂;可是他又为着收买这些人的心而执迷于强攻洛阳的错误,这岂非就是所谓的进退失据了么?”

长孙无忌听得连连点头,道:“那除了瓦岗,还有什么人能有天子气象的?”

李世民转回头去再看着那紫微帝星,叹了口气,却没有直接地回答,只是说道:“皇帝跑到江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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