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火焰,红如血,润如油,似是从耳畔垂下的一滴泪。

“江语寒?你是江语寒?”沐辰风几乎瞬间卸了那一身凌冽,脱口问出对方的姓名。

恶人万花未料会有这等变化,竟是愣在当场,方才的针锋相对也跟着瓦解,似是故人重逢那般满眼都是欣喜。

“你们认识?”师姐原本在诡异的沉默中尴尬,这么一来倒松了口气,“这人,正是……”

不料,师姐的话没说完,沐辰风目光一沉,缓和的神色再次凝霜,抱拳道:“原是贫道认错,告辞。”说罢头也不回地下台阶而去。

“哎,你……他……”师姐猝不及防让他甩了一脸冷漠,尴尬地看向身边的万花。

万花拢起袖子,似是玩味地盯着道长远去的蓝袍看,看他发冠上翻飞的八卦带,看他带走的一身冷傲,又在他踏进三清殿的刹那出声:“沐道长请留步。”

见云纹靴子未停片刻,他又提了提嗓音,道:“我正是江语寒,只是旧年之事渐忘、对道长印象模糊,沐道长可愿赏脸与我叙旧?”

沐辰风这才驻足,回头,却见万花面带歉意、笑如春风地在台阶顶上望着他。

彼时寒潭水冷,此刻芙蓉花开,小道士瞅见万花现在的神情,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他正是恶人谷的江语寒,沐师弟。”风师姐忙解释道,扬起手中的紫金锁,示意上头刻的署名是“江语寒”三字。

沐辰风仍是站着,隔着青石阶、望着阶上人,似要从万花的微笑里剥离出点别的东西来。

江语寒足尖一点跃下台阶,大方地站到他面前:“道长若是不信,大可差探子去查查我的底细,如何?”说着,竟微笑着搭上他的肩。

“恶人谷的事,我不屑去管。”沐辰风毫不客气地拒绝,却也没打开他自来熟的爪子,而是低头看他修长的手指,雪雕似的冷脸上头一回有些踌躇。

“道长莫怪,我不过一时糊涂,现在补救不晚。”万花凤眼含笑,思索似地点了下巴,道,“语寒见道长如获至宝,既是旧友,阵营怎能隔你我之情?不如我退了恶人谷,跟着道长入浩气盟,以此赔罪,如何?”

声音不高,却在清冷的纯阳石阶上回响,震得道姑一把攥紧了紫金锁。

“啊?真的假的啊?这就转阵营?”小道士惊掉了下巴,几乎脱口而出。

“谁?!”道姑回头,立刻发现了整个身子都露出来的小道士。

四目相接,下一瞬道姑便眼疾手快过去将他揪出来:“好你个宋修然!上回引了厉鬼怨魂在竹林整夜嚎哭、没把清修的师父气死,眼下回来还偷偷摸摸,你到底在山下思过了没?”

“没……别……啊,不,有有有,师姐你别告诉师父!我只是回来看一眼!”小道士被外衫内裳一齐攥着,挣脱不得,连连求饶,一扭头便朝沐辰风求救,“师兄,沐师兄救我!”

沐辰风叹息一声,越过万花朝上拜道:“风师姐,修然才及志学之年便被罚下山三年,想来他曾经的种种也是天赋所致,而今虽未满年限,也经两载有余。战乱方歇,他能安然无恙还念着师门,也是不易。”

“沐师弟言重。”一席话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道姑松手,瞪了宋修然一眼,“让浩气盟的‘紫宸剑’替你求情,好大的面子。”

“嘿嘿,谢谢师姐,谢谢师兄。”宋修然赔笑,暗暗捏了把腰间的葫芦,万不敢把回来偷泉水的事给说出来,这便松了口气,磨蹭到沐辰风身边,忽地抬眼对上万花探究的视线,霎时涨红了脸面,“看什么看?纯阳宫都是正经的好弟子,是我自己顽劣,不关他们的事。”

“呵呵,令师弟是有趣的人。”万花轻笑,却是朝着身边的沐辰风,眼神发亮,“在下在谷中地位低微,竟不识浩气盟的主力道长,着实羞愧难当。”

沐辰风偏了偏头,未有动作。

“不如你们‘有趣’,天天吹嘘花海结缘,如今还上华山露营也不怕冻死。我看,莫不是你们趁人不备、下手把人打成重伤、再佯装医治的吧?”宋修然护着葫芦,没好气地将方才舀水积攒的怨气一股脑儿泼给万花,末了还白了一眼。

“修然不可无礼。”沐辰风轻声道。

宋修然撇了撇嘴,低头不语。

“原来同门已经到了,既我赴约迟了,不去也罢,何况结缘一事全看‘缘分’。”听见沐辰风出声,江语寒似乎心满意足,借了小道士的话,眼波一转,沿着沐辰风道袍领子里白皙的脖颈一直看到他淡漠的脸上,“道长既与我有缘,又在此重逢,不如结个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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