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一遍遍的洗淡,他还能剩下什么?……「长空,你醉了。」鸦魂双目瞠大,猛然感到这刻的突兀,他以为这个人平日素来沉闷,孰不知是压抑太多。

在他印象中,对于千叶传奇,长空鲜少向他提及往事,偶尔提了,总是眉头深锁,但后来目睹千叶受到暗算,又难得向他怒目相对。他好奇,这两人的纠葛难道真只有主仆这么简单?何以长空如此失常?

长空摇首,不堪再言,摇摇晃晃地起身,穿过散落一地的空酒瓮。鸦魂见那离去的颠倒背影,想他向来千杯不醉,竟会醉成这副德行,就不知是酒的烈度强,还是人自甘醉愁居多了。

但是现在,烦恼别人不如烦恼他自己吧!

寂寥的星空,最对失意的人兴头,鸦魂踢起身边的最后一瓮酒,掀开便饮,越喝越沉、越灌越猛,却没发现自林间走来的俊秀身影正在背后默默凝望。

夺权变数,他同感错愕。所幸者,兄长和院主终能平安,前者被迫一同加入破军府;后者,则幸得归隐山田,虽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他已经满足了,现在,他只希望他们能一直安好……「兄长。」十锋望着,终究看不下去,上前止住鸦魂放到唇边的酒:「喝酒伤身,别再喝了。」「十锋……小弟?你来了?」鸦魂两眼迷茫,神智却还很清醒:「这一天,我们终于等到了,来!你……你要陪为兄喝吗……」豪爽的呼唤,却是无边的落寞,兄长心中所愁为何,又所思为何,十锋皆再明白不过,愀然之下,终究口是心非,毅然接过了酒,一口饮尽。

人生如幻,当饮一大白。争名也好,夺利也罢,这一天是否真的来临,十锋并不知道。他仅知晓,无论如何,自己永远是他的小弟,自己做什么,都是甘愿的,因为,他们是生命共同体,那是与生俱来斩不断的情感,他甘之如饴。

长空身形带点磕绊,也不知自己到底醉成何副德行,他很想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而自己的归处,又该在哪里?

曾经,他还稀微地说服自己,太阳之子是日盲族的希望,至少他能为日盲族带来一切光明;但如今太阳之子似乎连希望也不是了,他连那份希望也无法给予、不愿给予……他被迫放弃的东西,太多、能得到回应的,却又太少……他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任由酒意驱使,长空颠倒地来到一处宅院前,那月色正勾勒出屋宇的形状,带着不容欺近的深静,他却丝毫不顾地撞入。他心知,这是他唯一他能寻求明白的地方,尽管他亦知晓纵然进入了,他永远还是不明白……人生总在做无谓的挣扎与呻吟,即使一无是处,他仍想为落索的命运寻找靠岸。他不过是想要个家、想要个希望……

◇◇◆◇◇

残雪尚未融尽,黑澄的深夜更显寒冷。月光自窗外透入,让本被烛火照得金碧辉煌的室内,宛如又镶上一层月牙白。

琴前,千叶传奇早褪去华丽的装束,一身白衣紫绣,乌丝随意垂放,双手抚筝于上,那烛光熠动的飞影在琴身的刻纹上云卷流转,别有番迷离莹泽。

赫然一声迸响,筝上轮指滚沸,发出北风呼啸般的凛冽踪影,簌簌而鸣,峻急之中,筝声复然冷凝,似冰封长渭,万里断流……片刻,那张力趋缓,点点泛音伴随筝弦柔颤,如尘嚣风散,日升揽照,明水暗动……一曲完美的演绎方休,随琴声沉浮的遐思也停止了凝动。千叶望着琴,若有所思。

这筝音色上好,是为好筝,只是他之心思不在琴上,却在午时察觉的那阵气味。

经他查阅推测,这项独门香气为集境所有,应改良自一种「雾香」,药性温和,却有mí_hún之效。便在不早前,他经由种种方式分析其成分过,奈何那粉末极细,早已辨不出原样,约莫也只能猜出其中两三样,进一步的查验还需些时日方能定夺。

尽管如此,他尚可判断出,该等气味尚不至于危害人体,祀嬛等人也因此毫无察觉,平日携带祭珠而使香囊不离身,然而,一旦此种香气与其它药物混杂,难保不会生出其它效用,雄王便是一例。

由此可知,破军府若有需要,祀嬛们随时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雄王。

原来,破军府早已以此手段,悄悄将触手伸入太阴司?

千叶思索着,不禁阖起双眸,心中有股不知何来的微愠——经方才派人寻查,身居无日囚的望夜与遥星祀嬛身上也有此物,这透露的端倪实出乎他之意料,也凸显破军府的长年蛰伏于暗处的野心。只怕初入核心的自己还无法多探出一二,而落单在外的关山聆月,势必需要他人来保护……但是,眼下自己手上能掌握的力量,却是屈指可数。

窗外夜风正呼啸,亦使肌肤泛起了疙瘩,那初来集境时的孤立感,彷佛又袭心而来,千叶反射地轻抚臂膀,也分不清到底是何来的寒意让自己身有所觉了。

此刻,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重的拍响,在深夜里显得异样突兀。千叶警觉问道:「是谁?」「是……是吾。」是长空?千叶微微一愣。今晨之事犹历历在目,夜晚寻来又是为何?

犹豫了下,千叶推琴而起,拉开门拴,露出了一条门缝向外望去,那一双墨黑的眼眸瞬间迎入了眼帘,惟冷寡的气息浩瀚如海,安静得彷佛要将他包覆下去……「你来此做什么?」千叶口是心非地问着。

长空默然以对,外头寒凉的夜风轻拂来,有种醺然的冷冽酒香传进了鼻息,千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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