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撑住,我叫人来救你!”
树林重归于寂静,只剩逐渐冷却的剧烈喘息。
江客行不知道那些力量是从哪来的,他只知道有个声音告诉他可以这么做——只需要把手里的树枝丢出去,他就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他这么做了,也达到了目的。
而燕藏心却转过身来,静静地瞧着他,仿佛生平第一次见面似的这么认真仔细地打量他,江客行仍旧是怕的,尤其是在他发觉自己已经沾了半身血的时候。
“我刚巡逻回来。”苍云意识到对方在害怕时愣了一下,很慢地开始解释,“巡逻的时候跟斥候营的人发现了探子和小股埋伏,交手了,我没受伤。”
言下之意便在解释这是别人的血。
“……没,没受伤就好。”
丐帮僵硬地接了声,还想说点什么,然而在这样奇怪的情景中,他又犹豫着咽下了话头,只呼出口雾化的白气,搓了搓手。
“你很失望?”燕藏心凝视着对方闪躲的双眼,上前一步,“我们当时只有二十人,死了十三个,当时还下着大雪,我们杀了一路,你看,我盔甲上的血都结成冰凌了,我拼命想活着回来,我想见你,刀都没擦就往帐子里跑,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江客行觉得有股情绪抓住了他的脚,以至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苍云平静地步步紧逼,却无法再怯懦地后退,他不敢,不想,也不能。
“什么也没看到,我一直期待着的,在营里乖乖等我的人,不见了。”青年的脸上带起让人不安的微笑,“所以你现在在这里——江客行,你想走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你以为我不会放你走?”燕藏心放低呼吸亲昵地靠过来,用最深情的眼神望着面前这个男人,“我会放你走,只要你开口。”
就像你当初无所谓地放我离开一样,我也想让你尝尝那种滋味。
只要你想。
“我,我是……”江客行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把李疏供出来,他思虑片刻,最终道,“我是想要透透气,所以求李疏带我骑马,他大概是会错意了,所以……”
先前还靠得极近的青年在这番话之后骤然拉开距离,偏过头去深吸一口气——他必须这样做,不然他怕自己面对丐帮继续编造的拙略谎言会失控。
“够了,你以为所有人都是瞎的吗!”燕藏心伸手就往马背上挂着的箭囊指去,“我既然能射中李疏,我会看不到你被他捆在马背后面?!你太让人失望了,你编这样的话来骗我,就是为了一个李疏?我说过——”
苍云的嗓音忽然低落下来,他伸手拽住了丐帮的手腕:
“你不会对我说谎,所以我才喜欢你。”他将对方再度颤抖起来的身体拉进怀里,很轻地重复,“你又乖又听话才会讨人喜欢,只有这样我才会好好待你——你还记得吗?”
江客行没有忘,一刻也没有,这些话被燕藏心重复在嘴边,早就像洗脑一样占满他整个思绪,他的困惑与恐惧在躯壳中挣扎,然而苍云却由不得他再反应了。
“你怕血吗,不该啊。”燕藏心笑着,不再遮掩眼中露骨的恶意,“以前你不是很能杀吗,我使刀的招式还是你教的啊,不过你好像已经忘了……没事,我带你去前线,我教给你就好,你说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吐了,我很遗憾自己生得太迟从没看过,现在可以看了,嗯?”
“不,不要……”江客行微小地挣动起来,肩背的伤被粗鲁夹住后疼得厉害,“你先放开我,藏心,你别乱来……”
“对了,我差点忘了。”燕藏心将脚边沉重的玄盾拔起,毫无预兆地将丐帮推倒在地,“我还说过,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腿打断。阿雪,我现在很不放心,前线刀剑无眼,你要是乱跑,我们或许就走散了,我也没法护你,所以,你先乖乖让我砸断一条腿,另一条腿可以欠着,如果我们都活着回去,我再来取。”
“燕藏心,你是疯了吗?!”丐帮于惊怒中挣扎着往后退,却让面前这人猛地扯住脚踝拖了回去,“燕藏心!燕藏心你要做什么!我要是腿断了连逃都不能逃,要是有人杀我怎么办,要你护不了我怎么办!燕藏心,燕藏心你给老子停手!”
“要是你死了,我就跟你死一块,要是我死了,你也别想逃——”
何等冷酷坚硬的话语,就如这个还未及冠却已有与年龄不符的嗜杀气质的苍云般让人恐惧。
江客行仰躺在雪地里,他看着那玄盾的盾尖一闪,然后断骨的剧烈疼痛让他挣扎着惨叫起来,他被苍云从积雪中拉起来,扛到马背上又哭又喘,这人坐在他后面控着缰绳,搂着他的腰说出种种甜蜜又讨巧的话语,策马的动作却丝毫也未曾顾及到他被重盾砸断的腿伤,给这黎明前的夜晚平添上一分可口的残忍。
燕藏心现在一定满意极了。
脑子里被药物松动的碎片在疼痛的刺激下越发杂乱,江客行靠在身后这人初长成的宽厚胸膛中,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然而除却疼痛以外,先前还恨得发狠的心神在陈旧记忆所带来的情感的冲击中,逐渐缥缈成空荡的漠然,与理所当然的——罪恶感。
江客行印象里这不是自己第一次杀人,却绝对是杀得最难受的一次。
埋伏被证实并非单纯的埋伏,冬日来劫粮草的狼牙与奚人汇成斑驳的一股,想要把整个前锋营都给吞下,他们是循着血迹到的,燕藏心没驾马冲过去,这马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