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小花露出了一个很凶狠的表情:“臭小子踢足球进女生宿舍,班主任叫老子过去谈话。”

我捧场地给他拍了拍手,他就转身出去了。

开门的一瞬间,解家优雅从容的气质随着落雨声全部消散,只剩一个怒气冲冲的父亲。

我随后给王盟打了一个电话,这小子负责处理今天“变化”的部分。我们的原计划是控制黄严,看好黎簇,让他们两个人以比较柔和的方式见面,黎簇才会逐渐地进入我们的圈子里。但如果黎簇今天没有被小花演的老爸胖揍一顿,以至于几天没法出门,比如他半路逃课(就黎簇以前的情况,他逃走的可能性更大),必须要保证重伤的黄严不出现在黎簇的视线里。

北京的秋雨让人感到寒冷,挂上电话,我心里不妙的感觉更加强烈,干脆自己也放下那些凌乱的细节,对着窗户重新审视刚才的事情。

明显已经出现了变化,不该受伤的黄严人受伤了。立即止损,亡羊补牢比思考原因要重要,黄严受伤说明手下可靠的人也并不可靠,更关键的是——汪家人想黄严受伤,一定有理由。

我们让一个身体受伤是为了限制他的行动能力,让一个人心里受伤是为了打击他的积极性。黄严一出现就这样的情况,那么也许按照汪家的安排,他根本不该现在出现在四九城。

对方也有失控的棋子?这绝对算是一件好事。

十三个小时候后的凌晨,我开始考虑收回以上的说法。

在北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一楼,我不得不再次暗示自己不存在命运的概念,这些变故本身就有发生的可能性,不然我的情绪也许会非常不好。

那个我们还没有足够接触过的少年正在急救室中,雷子也被惊动了,因为黄严根本不是受了伤——送进来时,黎簇身边的只是一具尸体。

小花尽心尽责扮演父亲的角色,没有机会和我交流,于是我让王盟替我处理雷子那边的问询,自己逛去了住院部。

我管不住自己的腿,这间医院我一踏进来,就只想往这个方向走。

六楼,上了电梯往左走,最里面的一间,九年前。

我确切地记得地点和时间,这是闷油瓶住过的地方,等我回过神,自己已经在那间病房的门口。

我就静静站在那,看着并不熟悉的病人名牌,好像一个忧心忡忡的病人家属。住院部已经熄灯休息了,只有值夜班的护士疑惑地盯着我的方向。

我忽然觉得属于我自己的记忆,仍然还在心底。

我还记得他茫然的表情,还有深更半夜也睡不着觉的身影。闷油瓶时刻都透露出一种绝然的孤独感。他一般就那么在黑暗中坐着,和白天一样的姿势,偶尔会看着窗外,更多的时候,他哪里也不看,什么都不想。

他配合所有治疗,身体却排斥所有普通类别的药物,脑外科医生也找不出他大脑的问题,失忆和梦缠绕着他,就算是睡着了,也睡不好,无法得到休息。

我也不清楚自己站在那里多久,也许时间不太短,因为值班护士居然过来搭话了。

她道:“熄灯了,病人家属赶紧回去休息。你不用太担心,xx这种情况,就算想不起来也不会影响生活。”

我知道她是误会了,xx是病人的名字,于是点了点头打算离开。

值班护士又道:“病人现在睡得不好,还是建议你们用混合型的药剂。”

她报了几个药名对比,我心中一动,这些药物的名字,触摸到了我一些久远到以为自己根本不可能记得的部分——我问她,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来处理有抗药性的病人。

护士倒是很实在,道:“家属签字的时候应该看过条款了,并不一定有效。我在这边干了十多年,大部分人会有明显的睡眠改善,不过,也有例外。”

听到她已经在这干了十多年,我忽然很想问她另一个问题,但还是作罢吧。病人有那么多,她怎么可能刚好就记得那一个,记得一个张姓的病人?

楼下的局面不需要我出场,在哪里消磨这段时间让我狂奔的大脑休息,也是十分重要的,我姑且把她的攀谈进行了下去。

其实和女人谈话非常需要技术,她们的逻辑很清晰,但不是你轻易可以理解。好在我是个生意人,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自己很善谈。

互相拉近距离之后,护士的话就多了起来。

“这间病房只住关系户,我们推荐药也是根据你们需求来的……”话题转回来,她又开始说那个病人的情况。

我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就问:“你刚刚说的例外是什么情况?”

护士有些欲言又止,还是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那病人本身就不太正常,这事在这很有名。病人没有正常睡眠,换了药之后虽然睡着了,却达不到该有的深度睡眠,一直快速动眼期,说梦话,还吓着了我们一个小医生。那病人……”她压低声音,“估计是警方卧底之类的,心理情况很不稳定,根本不是我们脑科能解决的问题,和xx不一样,你可以放心。”

我能够确信这就是闷油瓶了。不知道算不算是黑色幽默,就算闷油瓶生病也可以成为医院鬼故事的主角。

于是我继续问她具体的情况,做出了很诚恳的表情。

护士以为我是担心现在的那个病人,似乎也有点后悔说得太多:“具体我不记得了,那个医生早转到外科去了,那事对她影响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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