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从祠堂出来的时候,手心出了汗,湿冷湿冷的,她脸越发的白,像是雪片,脖颈下连淡青色的血管都能依稀看见。
祠堂外,三房的三伯正和花业封说着什么,花业封面色很不好,但三伯却抚着胡子笑眯眯的。
对自己这个三房的三伯,花九其实不了解,听人对他最多的评价就是笑面老虎,笑着算计人,笑着做买卖,能让你一腔火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
至少花九瞅着花业封的样子,就是火气发不出来的那种。
息子霄眼见她面色不好,便上台阶扶着她点,她走的近点,才听到三伯是在和花业封说过继的事。
花业封眼带阴沉地看了花九一眼,只所以让吴氏从娘家带个年纪合适的孩子过来,这过继便是不想走三房那边,偏生,今天让花九给当众道破了。
“散了吧。”老夫人挥了挥手,让花家有事没事的人都下去了。
祠堂门口就没剩几个人了,三伯没得到花业封的应许,他可不想就这么罢休回去,要知道今天可是机会难得。
花业封就是死撑着不开口。
老夫人嘴皮子动了几下,她眼神复杂地看了花业封一眼,又看了下花老三,最后长叹一声,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这种事其实她心里是偏向从三房过继孩子的,但花业封心有芥蒂,她实在不好相劝。
“母亲,你也劝劝大哥吧,总归大家都是花家人,自家人的事,怎能让外人给得了去。”三夫人想来饱读诗书,但心眼也市侩的很,眼见花业封不松口,她便朝老夫人这边道。
老夫人摇了摇头,便是不想管。
花九适当的上前,搀着花老夫人一只手,笑意盈盈的就道,“三伯,你也太心急了吧,父亲这会还正值壮年呢,过个几年,真要过继,那肯定首先考虑三房,不过祖母,过了这几天,您得给父亲张罗着多找几门美妾,妻妾一多,自然呢儿孙满堂了,这事,孙女可办不了,还得祖母您出马。”
这话一落,花老三讪笑了两声,知道今天没戏唱了,便拉着三夫人笑嘻嘻地走了,末了还让花业封别忘记这回事。
花业封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而花九的提议倒是说进了老夫人的心坎里,之前她便是想给花业封操办这事,奈何花业封一直忙的不开焦的样子,便也就暗下了心思。
眼瞅着花九这时候提出来,她心思又活络了,也只当花九是因为玉涩牌位入了宗祠,对花家有了点微末感情,愿意亲近了。
她便对花业封道,“九丫说的对,明我就去选人。”
花九低低笑出声来,杏仁眼梢有隐晦的讽刺,那叫离儿才七八岁,便能说出那般话,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有人在他面前念叨过,而这人肯定是吴氏无疑了,玉涩牌位进祠堂,最碍着的便是她了。
吴氏敢动小心思,那便别怪她弄点麻烦来膈应她去,几房的美妾,想必够她不舒服一阵子了。
花业封看着花九的笑脸,心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美不美妾的倒也无所谓,他最关心的还是家族的利益,譬如花九手里的玉氏配方,但这当他也知道提这个不合适,索性他便将主意打到了息子霄头上,“女婿,以前是做丝绸买卖的?”
息子霄没理他,当没听到。
花九回了句,“是,息家祖上都是丝绸营生。”
花业封略有不满地皱了一下眉,息子霄的态度让他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昭洲的事,我也听说了,既然你们都回来了,女婿若有意,从明开始就跟着我跑跑香铺吧,日后能自行养家了,再出府也不迟。”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露出要提携息子霄的样子,若是旁人,早该心花怒放了,但息子霄只淡淡地看着花业封,不喊他,但也不吭声。
花业封顿时心生怒意,觉得息子霄不识好歹,这么多年,他提携过的后辈简直屈指可数,这还是第一次遇见个面无表情不表态的。
“父亲,不用担心,阿九和子霄虽自立门户,但子霄手里还有以前的买卖关系在,养活女儿是足够了。”花九嘴边的笑意收了一丝,花业封这是无事献殷勤,现在才想着修复父女关系,早不知干什么去了。
花业封哼了一声,“那就好的很!”说完,一拂袖转身走了,却是恼怒的很。
“九丫,你现在这般,祖母就放心了,有啥事尽管来找祖母啊。”老夫人也安抚了花九句,看着她似乎有所转变,心结松动,便立马摆出了无比慈爱的嘴脸来。
花九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目送老夫人离开,一直间整个祠堂外就剩花九和息子霄两个人。
有清风吹来,带来凉意,旁边有下人进出,都是打扫祠堂和最后看守的。
花九视线遥远,看向半空天际,“闵王该收到密信了吧?”
息子霄嗯了声,随后道,“这一两天,会有回信。”
听闻此话,花九唇线上扬,比常人都翘的唇尖上有流光溢彩的光点在闪烁跳跃,“真期待哪,好戏开场,总是吸引人的……”
结果,当天晚上,花九才刚用完膳,息子霄就从院子外面捉着只鸽子进来,闵王的回信收到了。
信笺上只有个很潦草的字迹“准”。
花九看到这个字,却是笑了起来,息子霄顺手将信笺给烧了,他在并不明亮的油灯之下,凝视着花九的笑脸,狭长的凤眼黑亮的惊人。
第二天,天气突然的就热了起来,好像一夜之间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