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先把她抱上来,再叫人抬回去。

想到此处,他便小心迈步往下走。

谁承想刚走几步,脚底的泥土突然一松,大块的土方连带着灌草滑了坡,泥浆倾泻而下,直把洛平冲到了洼地中。

洛平只觉后脑咚地一声,似乎磕在了硬物上,眼前顿时一阵发黑。

火把在滂沱的大雨中被浇熄,最后一点闪烁的火光里,洛平看见幢幢人影,下一刻,终究抵不住晕眩,昏迷过去。

————

醒来的时候,后脑仍是钝钝地疼。

洛平举目四望,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座营帐中,并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没有灯光,他摸索着想要站起,突然摸到身边一具柔软的身体,洛平一惊,仔细看看,是个身穿红袄的小姑娘,大概就是二丫。

有人救了他们?

不。自己血迹干涸的后脑,还有二丫高热的额头,说明这不是“救”,而是“捡”。

有人把他们捡了回来。

脑中尚未理清头绪,营帐的门开了,光线透了进来,那是泛着青色的晨光,看来已经是早上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他们面前,因为背光,看不清容貌。

那人见洛平醒了,嗤笑一声,把手上的一个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说:“我道是哪家的痴男怨女私会夜奔,没想到竟是越王那厮身边的大红人。看来我沈六今日真是走了狗屎运,白白捡了个小美人,又搭上了大名鼎鼎的洛先生。”

洛平把目光从那块代行王令的令牌上移开,转而看向那人:“原来是红巾寨的沈大寨主,洛某真是失敬了。”

面对沈六的冷嘲热讽,洛平尚能随口应付,但一想到自己居然身陷敌营,恐怕要给周棠带来麻烦,心中便焦急万分。

沈六显然是要把他作为人质了,命人给他包扎了后脑的伤口,寸步不离地看着。

洛平说:“洛某何德何能,竟能让沈大寨主如此重视?”

沈六说:“听闻这次是由越王亲自护卫皇帝老儿施舍下来的赈灾银两,我想动那块肥肉,没有洛先生你还真是不太好办呢。”

洛平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沈大寨主抬举了,洛某奉旨罢官,无权无职……咳咳,不过是在越往身边混口饭吃罢了。”

沈六不是个好忽悠的主:“先生才是小看了自己,我在通方的兄弟个个都说,洛先生是越王身边最得信任之人,越王可是把你当成个宝啊。”

“传言而已,洛某……咳咳,咳咳咳……”

洛平忽觉胸闷难忍,一时竟咳个不停,话都说不完整了。

沈六上前端详,见他咳得面泛红热,声哑气虚,可惜道:“先生怕是得了风寒啊,只是我小小匪寨,条件有限,现在又是备战之时,全寨都驻扎在荒郊野外的,这病,还得靠你自己多保重了。”

洛平缓了缓胸口郁结,语气冷然:“不劳寨主费心,洛某死不了。不过还请寨主把我的药箱归还,让我给这个小丫头稍作诊治。她本就是个无辜的农家女,纵然不能让她回去,也不该让她死在营帐里,给寨主平白添了晦气。”

“这倒是可以的。”

药箱中的药材有限,洛平只能弄些应急的药喂二丫吃了,试图稳住她的病情。好在农家丫头身体底子不错,渐渐清醒了点。

醒来后虽然害怕,但看见一个温和的大夫在照顾自己,心下稍安,也能自己进食了。

倒是洛平,因为忧心周棠的处境,病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了。

周棠出行百里,迎上秣城来的车队,一路护送到了通方近郊,前方便是炮子山,这段路中最好埋伏的地方,山匪多半会在这里下手。

南山匪已然准备就绪,就探子所说,红巾寨也已经在附近安营扎寨。

他到底是少年心性,一想到接下来的大战,豪气顿生,只觉得自己这三年来的隐忍和努力终于要有所回报了。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要让父皇好好看看自己的能力。

忽听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周棠疑惑,这条官道都已开过道,怎么这时会有人闯过来。待看清来人,他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那两人骑马飞奔,连夜赶来,俱是狼狈不堪。

周棠喝问:“不是让你们守着洛平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两名侍卫从马上跳下,扑通一声跪在周棠跟前:“王爷,洛先生在您出府之后便先行到了炮子山,昨日村庄里走丢了人,先生执意要去寻找,结果跌下山洼……”

周棠听得肝胆俱裂:“混账!他人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侍卫声音颤抖:“我俩寻了一天,在山洼附近见到了驻扎在那里的红巾寨,先生恐怕是落入了他们之手。对方势强,属下不敢轻举妄动,还请王爷定夺!”

“红巾寨……”周棠大骇,心思电转,急忙唤来近侍,“传令南山匪,后天车队过山,一定要缠住红巾寨,阻隔他们的退路,不能让他们撤退半步!”

“是!”

又对众侍卫和车队人马说道:“暂且休息整顿一天,保险起见,本王去借杨大人的兵权来支援,后天于炮子山会合!”

当日,周棠带了近卫十人,马不停蹄地冲进通方,又冲进了南城区,直冲进了杨旗云的知州府中。

那杨旗云正在吃午饭,冷不防被这阵势吓得不轻,喷着饭喝道:“王爷这是何意!”

周棠扬声道:“本王欲借你守城军的兵权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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