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翻出为防止剃须刀片刮伤脸准备的纱布和药水,拽着莫青荷的手腕要他摊开手掌查看伤势,青荷不愿意,歪着脑袋,眼圈就红了。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怎么弄了你这么个东西。”沈培楠瞪了莫青荷一眼,在他脚边半跪下来,使劲掰开莫青荷的两手,看见掌心两大片擦伤,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等养好了伤,该滚哪去滚哪去,老子不养你了。”

莫青荷愣愣的看着沈培楠,两道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他本来想装装样子,谁知道心里的委屈太多,这一下子算开了闸,怎么都停不住,两片肩膀抽搐着,隔着两泡眼泪,沈培楠的身形成了模糊的一团,蹲在自己脚边一动不动。

沈培楠不愿意理他,趁着他哭的厉害,先把手心手背检查了一遍,再撩起他的裤脚,撕开绷带和胶布替他包扎伤口。

他一边熟练的打绷带,一边听莫青荷的啜泣声,像听收音机里的小曲儿似的,悠然道:“再哭一会就包好了,你使劲哭,千万别停下捣乱。”

莫青荷听出了他话里的戏谑,又不哭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沈培楠。

停的太猛,他忽然打了个哭嗝。

沈培楠终于忍不住了,扭头压着声音开始笑,笑的直要背过气去,莫青荷半天才琢磨过来是被他耍了,气的抓起手边的纱布卷扔过去,正好砸在沈培楠脑门上。

“我明天就回戏园子,免得死皮赖脸招人厌!”

沈培楠拧开一瓶红药水,点头道:“要回娘家,行,我给你买十只八只肥鸭子,再置办两只鹅和一头毛驴儿,你一路赶着吆喝着,可别让人说沈某人小气,苛待了下人。”

莫青荷干瞪眼,恨不得打他一顿解恨,沈培楠一挑眉毛:“呦?不满意,是不是还缺个娃娃?可惜你不能生,这我没办法,再加一篓子鸡蛋吧。”

莫青荷憋着气,气着气着,噗嗤一声就笑了。

沈培楠摇了摇头,绞了个热水把子给莫青荷擦脸,等他完全冷静下来了,才又继续寻找他腿上一道道小口子,挨个儿消毒包扎,低声道:“那些话不是说给你的,是说给那老货听的。”

“一帮日本矮子想让老子投降,做他娘的美梦。”

莫青荷睁大了眼睛,反问道:“老货?”

沈培楠停下手里的动作,用拇指一指门外:“老刘,他是党内的探子,兆铭不久前遇刺,一直在法国养伤,老刘替他监视我的行踪。”沈培楠冷笑,“你知道一点时政吧,我没有时间解释。”

莫青荷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他紧张的要忘了呼吸,心里一个声音高叫着这顿打挨得值,他本能察觉到这段时间沈培楠的种种异常都有原因,但不敢贸然调查,没想到沈培楠竟主动与他讨论起了政事!

他早该怀疑那叫老刘的家丁,莫青荷想起头次见面他的缎子衣裳和金戒指,恭敬却不巴结的态度,那老头甚至敢干预沈培楠的决定!莫青荷竭力克制着兴奋,让面部肌肉做出正常的茫然表情,却不自觉的一蹬小腿,伤口和沈培楠的手指撞在一起,疼得眼眶里又攒了水雾。

沈培楠抓着他的脚踝:“乱踢腾什么,话只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以后要是再因为日本矮子跟我闹脾气,我非一顿鞭子抽死你。”

“老刘明面是我的下人,实际是汪主席手下的特勤,挂中校军衔。”沈培楠说的轻描淡写,“我检查过这间宅子,除了这里的每间房间,包括你的,他都装了窃听器。”

莫青荷太惊讶了,他没料到这里会有国民党的特务,还是一直照顾自己的老刘!

见沈培楠一直盯着自己,青荷突然意识到此刻的反应太过平静,犹豫了一会问道:“特勤……是做什么的?”

沈培楠摆了摆手,道:“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他都会记录下来,书面向上汇报。”

莫青荷点头,手心被热汗浸得发潮,急于知道更准确的信息,怕暴露身份,他不能表现的太了解政治,但为了诱使沈培楠多吐露细节,他也不能什么都不懂。莫青荷思量了一会,问道:“我懂了,报纸上说汪精卫是反对打仗的,所以你故意说要投降这种话,就是想刘叔转达给他听,对不对?”

“他在监视你?我以为你很受他的信任。”

“兆铭是个文人,手里没军权,他需要我的支持,也怕我叛变。”沈培楠笑了,“监视我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周汝白,周先生是蒋校长的人,我在北平的行动他会直接往南京汇报。”

“政治也是戏,每天都戴着面具在演,一句唱不对就会丢了性命。”沈培楠扶着莫青荷的小腿固定绷带,吩咐道:“今天这顿打是为了保你,你记着,家里和外面都不安全,开战的话再不能说了。”

“周先生不是你的朋友吗?他也是……”莫青荷说到一半,忽然惊讶的张大了嘴,他简直无法相信,沈培楠身边的人,下人朋友、旧爱新欢竟都各怀鬼胎,更无法相信这栋享乐用的洋房实际暗流汹涌!

“你知道就好,管好自己的嘴,不要给我添乱。”沈培楠淡淡道。

莫青荷想起了他今天隐忍的态度,又想到那个得尽宠爱的日本特务,不禁有些同情沈培楠了。他理解步步为营的感受,但沈培楠的处境甚至比他更加孤立无援,他没有同志,要迎战的是上级的信任。

那一瞬间莫青荷甚至生出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情愫,沈培楠正仔细地检查伤口,还是总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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