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重来的这次,她十分感激老师。
她不知道的是,韩惘上辈子并没有答应这场老师朋友音乐会的友情演出。
那时韩惘还陷在满身非议中,加上生理心理状态不佳,对“表演”二字可谓敬而远之。
只是这一次,事情不那么糟糕了。而且,韩惘听老师说,师簌簌会来。
韩惘想到在自己视线模糊时摇曳而来的银色鱼尾裙,喉咙干涩时咽下的水和药,和闭眼昏睡时枕着的柔软。
还有那临时上场,却叫人看不出分毫纰漏的老练发挥。
“簌簌她才学了一年琵琶。”老师似是无意中说。
韩惘她学了十七年。
“老师真的很想看看你们合作呢。”
“我想去。老师您说个时间吧。”
韩惘答应了。
想亲眼看她弹琴。
“唰啦。”师簌簌翻好了长长的谱子,摆在谱架上。
“韩惘,我们先弹这一段怎么样?”
“好。”
两人同时抬眸,目光正好撞在了一起。
一是笑眼盈盈,一是傲气要强。
火花四射。
第47章
韩惘看着谱子, 师簌簌看着韩惘。
韩惘一抬手, 两道声音便一齐冲了出来。
弹、挑、滚、轮、扫、拂、临、挂、勾、抹、分、扣、揉、吟、推、绞。
虽说没有弹到生命结束, 但师簌簌也勉强算是弹了一辈子。无论多复杂的指法组合都能信手拈来, 而这,只是作为琵琶演奏者应该达到的最基本的素质。
两人的技艺纯熟, 第一轮合奏是试谱记谱用的,中规中矩, 没有出什么纰漏。
正要来第二轮, 从头到尾地弹一遍时, 韩惘突然开口。
“簌簌,这次你在前面带。”
二重奏里面的许多段落, 一为主一为辅。还有一段是复调, 带在前面的人,通常需要有对节奏的更精准的把握。
前一轮是韩惘为主调,她隐约察觉到, 让师簌簌把握主调,或许会更好。
师簌簌弹哪儿都没问题。
弹第一遍时, 她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韩惘身上。
其实她挺羡慕韩惘的。韩惘有从小接触琵琶的机会, 喜欢,又有天赋。除了她的特立独行外,老师提得最多的,就是韩惘对于琵琶曲的领悟和改编。
这份灵气,师簌簌没有。
她曾经在忙碌的工作里苦练琵琶, 两年过去正好能考九级。
师簌簌当时弹的考级曲就是《霸王卸甲》。
可惜,没考过。
一曲弹毕,坐在面前的考级官摇了摇头。
“弹得很流利哇。”考官上了年纪,摇着头慢慢地说,“都弹到九级了。学到《霸王卸甲》了。”
“我问你,你以为九级弹的是什么?”
师簌簌还来不及起身鞠躬就定坐在了原地。
“你的节奏是我见过最稳定的一个,技巧也很好。”考官说,“可是九级不是只有节奏和技巧,就够啊!还有感情啊!!”
“霸王末路,霸王卸甲,霸王别姬,霸王自刎……力拔山气气盖世啊,一代英雄就在这里陨落。多么悲壮的故事!你能感受到吗?”
“可是你弹得硬邦邦的,没有感情。”
“你自己都没有感情,你不是霸王,这就不是霸王卸甲,只是一首九级的练习曲!”
“回去再练!再弹!我以前见过十二岁的小朋友比你二十多岁的弹得还要好!”
“……”
师簌簌记得那一天,那天考级的人少,上午考琵琶的只有自己一个。考官知道她是成年人了,不是小朋友,加上对这个九级确实失望,所以批评得很严厉。
事后老师有发微信来安慰她:“抱歉簌簌,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才教完指法就让你自己练,还没帮你看过。这次考官是xxx大师,他是要求比较严格的一个人,没考过也别放在心上。下次你来我家,我们接着练。”
师簌簌在自己房间里,抱着琵琶,用没戴指甲的左手擦了擦眼泪。
“好的,谢谢老师。”
都工作好几年的人了,考个级比被上司刁难还委屈。
有人说,长大后零基础学民乐是在自虐,师簌簌觉得自己就是个自虐狂。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对琵琶的爱已经扎根在骨血里了。
就算难过得要把琵琶丢掉,最后也是自己屁颠屁颠地心疼地把它捡回来。
回首往事,黑历史依旧历历在目。
即使这辈子这件事没有发生,但师簌簌知道,自己确确实实经历过。那些坚持,那些磨炼,一朝重生不为人知,但都存在于她的每一次演奏里。她不是天才,从来不是。
而老师提起过韩惘时,师簌簌留意到,韩惘考过九级正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