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栖霞山的夏季正是多雨之时,洛河的水位涨了数尺,好几处从几百年前传承下来的古村落都被洪水淹了,君不渡这次也彻底淹没在洪水中。
李贤初来的时候,华服衣冠,还是满面的笑容,魂葬传回来的消息说,李贤去年从这里回去后,召集了一批凡世的文道名流开书注典,关中的数家以儒道相传的豪门旧族投上了拜帖,自称东宫门人,饶是那高高在上,从来不问民间疾苦的李氏天皇在听闻满朝的赞誉后也不由得高兴,赐下了诸多东西以示嘉奖。
但从长安一路向关外走来,李贤的脸色逐渐变差了,往日万国来朝的游客络绎不绝的官道上挤满了西迁的灾民,更有甚者在道路的一旁,早有饿殍卧地,李贤并不是在怨恨不作美的天公,而是在动怒着关外向朝堂发来的无数捷报,他以太子的身份监国,就没有看见一封说关外大灾的上书,如果不是这次微服出访,这些灾民怕还是被那些人关在函谷关外呢。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不由的问道:“怎么,太子不应该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吗,怎么还是满面愁容?”
“先生说笑了,这关外的百姓已经是处在水深火热中,我哪里还有意气风发的闲情逸致?”
我点了点头:“自从人皇追恋道家,以求长生之道,这关外的王公大臣关注的就已经不再是民生大计,而是朝廷的赋税摊额是否能完成了。”
“这世间那有什么长生之道,就是那号称千古一帝的秦皇汉武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一掬黄土罢了,以父皇的睿智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叹了一口气,李贤如是说道。
我看着他哀转悠悠的语气,应着他的叹息说道:“不是看不明白,只是不敢相信罢了,手中的那份权势只要一直在手,就不会舍得放弃,人皇也不外如是。”
“今日是来拜会先生的,岂想遇见这些事,烦扰了先生的清修,这倒是我的罪过了。“李贤说着作了一揖,”还是要多谢先生指点,一语惊醒梦中人,使在下看清了局势。”
我摆了摆手,只是反问一句:“太子是怎样看明崇俨的?”
“明先生器宇不凡,昂扬有姿,是人世大才,先生怎么好好地问起了这个?”
“没什么,明崇俨的确是是人世大才,可太子是怎么看待他的立场的?”虽然只是和明崇俨简简单单的碰面过一次,但我知道,以他性格是绝对不会眼看着我去破坏他认为的天下大势呢,既然如此,他势必会和李贤走向对立面,投入武曌的门下,这就让我不得不去提醒李贤小心此人。
“先生何必要迂回着心思问我呢,从我前年拜访他出山助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在下绝对不是明先生所认为的明主,明先生要我来拜访先生,我也听出了搪塞之意,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来求助先生,所幸承蒙先生不弃。”
我点点头,“太子知道就好,明崇俨所选的天下明主不会是太子殿下,去岁之时,明崇俨经过这里,随后又去了长安,但他拜访的并不是太子,而是武后,太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李贤并没有回答,不过我看见他略有些苦涩的表情就断定了他知道其中的含义,我也没继续说下去,伸出手示意着他走进内室。
庭外积水空明,应着的天色略有些蓝意,李贤还是惆怅了好久,我问他:”太子不知道掌握了几处兵马?“
“这个倒没有,关中的各处兵马直接由父皇掌握兵符,北塞的各处兵马不奉诏是不能入关的,至于关东的军队也多由各地的藩镇和节度使控制,我能插手的军队实在不多,除了东宫的府卫之外,能够调动的也就是长安的巡防营了。”
“那你可知道武后的手里又有多少军队?”我反问他一句。
“应该也没有多少,父皇虽然交出了朝政,但兵权还是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更何况朝中掌握兵权的诸位将臣大都是从太宗时候就追随我李氏,武后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的手插进军队里,以此来引起父皇的怀疑。”
“殿下错了,虽然武将一时也不会倒戈向武后,但是殿下有没有想过,如今长安城里有多少王侯贵胄是武后的人,虽然他们的府卫单个看起来,一府顶多数百府卫,但他们联合起来的人数,就不会是一个巡防营能够对付得了的,更何况,这也并不是武后唯一蓄兵的手段,太子应该早作打算。“
很显然,李贤被这几句话惊着了,他没有想到,武后在长安城的手段已经超出朝堂上的争锋相对,进入了民间,思考了好久最终还是看向我:”还请先生教我。“
“太子也不必担心,武后能够用的手段,太子也依旧能够用,但武后已经占得先机,太子要是想以府卫蓄兵的方法也难免落入了下乘,太子一路走过来看到的灾民,实乃太子的良机。”我看着他说道。
李贤没有想透,还是看向我:“先生还是告诉我是怎样的先机?”
“以太子的手段,想必在长安城外弄到一块土地并不难吧,既然这样,太子何必不从这些灾民中挑选精壮带入关中,择一块地,农时可以让他们耕作,闲时可派遣几位骁勇军士来训练,大唐王朝虽说是禁兵器,但只要不是关刀强弩这样的,一般的刀剑可还是鼓励携带的,日后长安有变,轻易可拉起成千上万的人马,这样太子也多了一份底气。“
李贤眼睛里放出一丝精明的色彩,显然这个手段已经吸引住了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