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祁舟辞看着玉微把叠好的衣服一件一件装进皮箱,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他想她。

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想她。

没什么不好承认。

但他再想她,也不会同意她随他去南城,他不会让她涉险,即便有朝一日他上战场也一样。

……

玉微装好最后一件衣服,扣上了皮箱。

直到祁舟辞已经离开,玉微端坐在桌上,一手拿着调羹,却是处于半走神状态,思绪还停留在她扣上皮箱时。

“微微?”

祁夫人的轻声呼唤拉回了玉微的神智,她搁下调羹:“妈,有事吗?”

祁夫人看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玉微,温声细语地道:“妈这里有两张今天戏园子的票,你要去听听戏吗?”

她前些日子和张夫人听过一场《玉堂春》,本是约好了今日去听《金玉奴》,但今早张夫人打电话过来,说是家里的孩子在洋学堂出了些事情,她必须得亲自去一趟,刚好撞了时间,去不了戏园子。

舟辞离开后,她见玉微心情一直低沉,正好去戏园子听听戏舒舒心。

祁夫人把两张票推至玉微面前:“两张,你和阿衍一起去正好。”

“谢谢妈。”玉微接过票,看了一眼。

京剧《金玉奴》讲述的大约是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落难书生莫稽高中后嫌弃自己妻子金玉奴出身微寒,却在妻子投江之后悔不当初,再娶的新婚当夜发现新娘正是已经投江的妻子,妻子棒打薄情郎,书生痛改前非,最终两人破镜重圆(1)。

戏台子上已经唱到了两人再次新婚之夜,金玉奴临场抓哏,赢得满堂喝彩。

一堂吵杂声中,玉微轻掩上了雅间内的窗,但咿咿呀呀的声音却依旧不绝于耳。

她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丝毫未曾受到影响,低垂眼睑,一脸淡然地品茶的玉衍,微暗的光线筛落在他清隽的眉目间,更衬得他的气质隽永疏远。

比起铁血铮铮,威震四方的军阀巡阅使,玉衍更像是一尊与世无争的佛,无悲无喜,笼在雾白的缭缭茶色里。

金玉奴与莫稽重归于好再次赢得满堂喝彩,高昂的喝彩声穿透了菲薄的窗棂落入玉微耳中。她忍不住轻蹙起眉心。

一片喝彩声中,她低低的声音响起:“哥哥相信浪子回头吗?”

玉衍放下茶盏的手一顿,深不见底的目光隔着浅浅的雾色落在玉微身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是一起离开祁公馆来戏园子这一路中玉衍第一次抬头正视她。

玉微透过朦胧的窗子看向戏台,戏快落幕,金玉奴选择原谅莫稽,她轻勾起唇角:“那浪子为什么会选择回头呢?”

她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玉衍,声音极低,拖长的尾音浸在戏尽人离的喧闹中。

就像是萧今,他重生后便是真的回头,洗心革面了吗?

玉微唇角扬起讽刺的笑。

玉衍顺着玉微的目光看向灯光已经暗下来的戏台子,看见玉微唇角那抹讽刺的笑时,叩在桌面的指尖轻点了两下,缓声道:“曾经为什么不肯回头,现在自然也会为了同样的理由回头。”

人性不变,故而理由也未曾变过,只是所处境地不同,心境不同,浪子的选择自然也有所不同。

玉微转过眼,盯着玉衍,突然低声笑了,不同于刚才讽刺的笑,这一次她笑得意味不明:“那哥哥觉得萧今算不算是浪子呢?”

她轻缓地笑着,一点点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弧度,筛落碎金的眼眸中糅进了三分执拗,凝聚成一个黑色的点倒映在玉衍墨色的凤眸里。

玉衍不答,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吧,戏散了。”

他一站起身,本就不算明亮的光线更是阴暗了几分,玉微的身体完全被笼罩在影影绰绰的黑暗里,她逆着阴翳的光束望向玉衍。

他的神色也隐在昏暗里,看不真切,但即便不看,玉微也能料想得到他必定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站起身,他已经转身离开。

玉微目视着玉衍的背影,微眯起眼,玉衍并没有避开她的问题,他用五个字告诉她,无论萧今是不是浪子,她和萧今都无法破镜重圆,戏早已经散了。

玉微抓起手包,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玉衍:“戏散了,那南北军系呢?”

玉衍迈出去的步子一顿,垂眸看向玉微。

玉微莞尔一笑:“南北军系执掌中央权柄多时,然而近年来却因为内讧割裂,如今不止禹南军系对南北军系这块肥肉虎视眈眈,a国更是想借禹南军系之手操控南北军系。”

她加重语气:“介时,恐怕就不是禹南军系一枝独大那般简单。”

玉衍微拧眉:“舟辞告诉你的?”

她唤:“哥哥。”

玉衍没说话。

玉微轻轻笑了笑,再度倒了回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我和你一样,出身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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