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桐一怔,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心里默默念叨着,怎么这就被看穿了呢……
阿汉见他不答,又是一声冷哼,道:“那块石碑是早些城主立下的,彼时还没有这默豺,进出知返林十分危险,只有城中要员知晓的一条暗路可供来回日常贸易供给。妄自进出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且不是我阿汉吹嘘,我们这绿踪城虽位于极南处,不仅景色绝佳,更吸引人的便是城中的诸多天材地宝,多少人想进来城里看看。我阿汉也看得出来,方才那看着阔气实则小气巴拉不肯出银钱的两人,同你二人一样也是修者,既舍不得出这一金,别说是天材地宝,就是命,也得送断在这知返林里……”
话音方落,阿汉猛地勒住了缰绳,温厚的默豺被勒得止住了步子,甩了甩脑袋,片刻便稳定下来,安静地立在那里。
阿汉将手搭在额头上,眺望过去,先是蹙了蹙眉,随即习以为常地指着前方道:“你瞧,前脚方说起他二人,后脚便碰上尸体了吧?真是,还敢那样嘲笑我们,说我们不过是一群骗子,谁稀罕骗他们这些愚蠢的北域人?!”
莫雨桐定睛望去,果然见树干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正被树藤缠绞着,一指粗的树藤尽数没入了皮肤当中,鲜血将残留的华贵布料染了个通透,妇人的半截手臂被绞断掉落在地,唯有脸庞还算完整,能凭此辨认出两人的身份。
正是先前满口嚷嚷着阿汉他们骗人的两个修者。
莫雨桐疑惑地道:“这两人虽然走得比我们早,但毕竟是步行,如何会在我们前面?”
“这知返林又不是一条路通到底,其间多少危险的地方都要绕路过去,你以为我跟你们要这一金是要幌子的么?”阿汉擦了把额头上被太阳晒出来的细小汗水,道:“这天可真热,赶紧回去喝阿妈煮的绿豆粥。”他又一扬藤编,打在车辕上,默豺听了声音便又乖乖地迈动起步子,兽车平稳地继续前进。
行了约莫一炷香,阿汉见两人都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以为他们二人是见了那妖树害怕了便安抚道:“别怕,默豺一向认路认得仔细,这又是头老默豺,这条路没走过千次,也有上百次了,是半点危险也没有……啊!”
车子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阿汉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儿从车上跌下去,不知怎么,只感觉一阵燥热,火气蹭得一下子就冒了上来,阿汉毫不客气地甩了默豺一鞭子,骂道:“稳着些!走,走!”
阿汉正值壮年,这一鞭子力气倒不小,默豺吃了鞭子只瑟缩了一下却并未嚎叫,反而是在喉咙里发出了呜咽的声音,迟迟不肯再往前走。
阿汉瞅着这路是以前走过的老路,不知道这老默豺闹得什么脾气,本来还夸它来着,这一下子就变成自己打自己的脸。
正要一鞭子再甩下去,忽的手腕一紧,阿汉挑了眉怒瞪回去却见识莫雨桐正蹙着眉不悦地望着他,“不要再打了。你既然说默豺认识路又分得清楚哪里危险哪里不危险,它惧怕成这副样子,显然是这附近有什么危险。”
被莫雨桐清冷如水的眸子一望,阿汉骤然冷静了下来,他望着瑟瑟发抖的默豺,一怔,随即看到老默豺背上的鞭痕时心里一软,顿时懊恼地捶了下大腿,默叹,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这老默豺跟了他家十几年,从来老实本分,家里人都舍不得打它,今日自己怎么这样冲动!
“绕路走吧。”莫雨桐又坐回车里,淡淡地道。
“哎!”阿汉应了一声,拢了拢不知何时被汗湿透了的衣裳,嘀咕了句,这天怎么这么热,随即将鞭子甩在车辕上,此时却是换了一个指令,谁料到这默豺居然匍匐在地上,任由缰绳勒住脖子也不肯再动弹一下,正不停地瑟瑟发抖着。
莫雨桐沉了眸子,四下望着周遭的引路虫,这些小虫子竟是越来越多。
“下去看看。”连耀忽然开口道,他提气一跃便跃至默豺身前,弯下身抚了抚默豺光洁的皮毛,只见默豺在连耀的抚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只趴在那里喘着气,闪烁着恐惧的眼神。
莫雨桐见状也跳下车跟上连耀,在越过默豺时,骤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如同五十余岁的老人一般,带着深深的恐惧瑟瑟道:“别去……危险……会送命的……”
莫雨桐惊讶地望着匍匐在地的默豺,怔了怔,随即也学着连耀的样子摸了摸默豺的头颅,微笑道:“没事的。”
默豺抖了抖身子,眼中的惧意消去一些,却仍是不敢前进,缩了身子恨不得钻入土中。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并肩前行了百余步便闻一阵恶臭,走得越发往前,恶臭就越来越明显。
莫雨桐拨开一枝密布叶子的树枝,望着眼前的惨状,忍不住惊叫出声:“老天!”
就连连耀也禁不住皱了眉毛。
眼前,正是他们在知返林入口遇到的另一批人。
此刻三人的尸体正躺在地上,周身密布大大小小的孔洞,无数的引路虫正扑在尸体上面,大肆啮咬着三人的皮肉。
那不过才十岁大的小女孩正瞪着一双惊惧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