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燕煦无暇顾及,他好像已经被现实逼到了悬崖的边缘,此时此刻,他正走在一根丝弦之上,脚下即是万丈深渊,任何平日里无足轻重的动作都能轻易地将他摧垮。

蓦然,燕煦后退一步,脚下的丝弦绷断。

他的人生,原来就只是一场梦,一场彻头彻尾的春秋大梦,他因这场梦而过早的学会了伪装和欺骗。

可到头来,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的挚爱,没有一个是他的。

烛芯爆裂,发出“啪”一声响,烛光忽暗复又明。

“真是荒唐啊。”沉默的燕煦随着抖动的光线笑了,先是轻笑,而后变成不可抑止的大笑。

笑声渐趋疯狂,最后甚至破了音,疯狂的笑声仿佛失了音准的二胡,凄厉刺耳,嘶哑难听。

宁贵妃猛得站起身,向燕煦迈了两步,又犹豫地停住,她痛苦地看着燕煦,心如刀割,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煦儿,孩子。”每唤这个名字一次,她的心就痛上一倍。

以往时候,她的孩子在她面前一直都是那么矜持乖巧,她明明想护他一世安康,可最后撕毁他平静生活的竟是她自己。

当一直坚持的信念不复存在时,又有谁能做得到无法无动于衷呢?

燕煦的笑声渐渐停下来,一滴泪从他的面颊滑落,跌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能感觉到宁贵妃看着他的目光,惊讶,迷惑而带怜悯。

可这些他都不需要。

☆、承先启后

午前。

泼天日光倾泻而下,宜安殿侧的凉亭内,光影斑驳,白石所造就的圆桌圆凳,y-in凉干燥,启帝坐于其间,静看四周景色。

日光漫无边际,树影花影,风声水声,有条不紊地吹拂流动着,树梢上的山茶被风吹动,其上一片花瓣啪哒掉落,砸在白石台阶上,ji-an起一小片尘土,晕开一地斑驳。

燕辰静静立于亭中,等候启帝发话。

风,吹着他的衣摆飘荡。

“昨夜贵妃来寻。”良久,启帝收回观景的目光看向燕辰,如是说道。

燕辰闻言一怔,却没有回话,只敛目等着启帝的下文。

“她希望朕能尽早为你定下名分。”

燕辰猛地抬目,沉吟一瞬,问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启帝不答反问:“你可知朕为何迟迟不下诏册封你为太子?”

燕辰道:“是儿臣资历尚浅,能力不足。”

启帝摇头:“自你监国以来,以文治天下,对世事宽仁,有民主雅量,能容忍臣子与自己争辩,虚心纳谏,此乃仁君之相,而今大襄朝内,各世家部族相处融洽,文化氛围轻松,民间气氛活跃,已开始显露盛世之象。”

停顿了一瞬,启帝再看燕辰的神色变了,凛冽的双目与之交汇时,所展露出的是不动身形的威压气势。

“几百年前的历史上也曾出现过这样的欣欣向荣之景,那被称为最好的时代,可盛极之后衰败,你当熟知。”

狼烟四起,名不聊生。

中原往后几百年的战乱因此而起,燕辰自然知晓,亦明白启帝此时提及此事的深意。

燕辰起手作揖,沉稳道:“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定以史为鉴,不让这天下再重蹈覆辙。”

启帝低低的“嗯”了一声,抬手示意他不用多礼:“月关为朕,取威严长久之意,身在高位,需怀仁心,但亦需持雷霆手段。”

燕辰放下双手,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启帝抬眼凝视燕辰,细小的尘埃飞扬在阳光里,将燕辰整个笼罩其中,亭外草木茂盛,有一株枝叶,穿亭而入,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启帝心下颇有些怅然地叹息了一声,慢慢再说道:“你虽为长子,但生在皇家,纵使你聪慧持重,有经天纬地之能,可要其他皇脉由衷臣服,亦是不易。你生性宽厚,名分若过早定下,过于顺遂的人生,只会抹杀你性格中本就罕有的杀伐之气,而导致百年前的旧事重演,头悬利剑,坐如针毡,时刻处在不定之中,能令人更加懂得如何运用手段。”

这个自小便被他寄予厚望的孩子,一路行来,秉节持重,甚少令他有所失望,而今看着对方立在一旁,背后映着明媚天光,启帝不觉感慨非常。

近来,他突然变得很嗜睡,时常陷入梦中久久难醒,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在提前适应那永睡不醒的长眠。

是该放下了。

这么想着,一直以来,那些悬而未落的忧虑疑惑,终于被启帝彻底放下,而后结结实实地压到了燕辰身上。

“朝局如棋局,而你是落子之人,只需心持一杆秤,了解棋盘上每一个位置的利弊损益,在棋子越界时设法将其导回正途,若无法,那便弃之再落。”

“杀j-i儆猴,大多时候,都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如果你不杀j-i,就会越来越多的猴子们在你跟前蹿跳,老二手底下的那些人,能留就留,不能留就一并除了吧。”

“不要害怕犯错,人无完人,错了没事,只要及时修正便可,有阿寻在侧,他能最大程度地引导你,当然你也要适时地提点他,但需切记,同样的错误,一生只能犯下一次。”

启帝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燕辰立在一旁,静静聆听,末了,说道:“儿臣明白。”

“你真的明白了?”启帝一问。

他出口的声调起伏平缓,状似随意一问,但燕辰却顿感身上的压迫剧增。

沉吟良久,燕辰垂首抬目看着启帝,道:“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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