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寸一寸缓慢的把剑拔出,最后一次深情而充满感叹的并起食指和中指,缓缓抚摸过雪亮的剑脊:“我从三岁练剑,用的便是这柄‘明泓秋水’,开始时单手举不起剑,普通挥动也必须双手持握……那时我刚刚跟这把剑一样高呢。”
菡萏花君含笑而留恋的注视着“明泓秋水”雪亮的剑锋,过了一会才归剑入鞘,把这把陪伴他走过少年时光,走过往昔岁月的长剑递给温折:“你选中了他,他其实也很喜欢你……这些年是我辜负了‘明泓秋水’,这是一把好剑,温折,你要好好珍惜。”
温折当然不敢接下。挑剑却挑中了他人的佩剑,已经万分冒昧,这把剑还是陪伴了花君许久的故剑,这就更显得他十分不敬,他连连推拒,坚决不肯接剑。
容雪淮脸上并无怒色,甚至还微微一笑:“我无意中把它放在案上,被你有心选中,是你和它有缘。何况我早承诺过你,这房里的剑,你可以选走任意一柄,没道理属于我的就不可以。你收下吧。”
“我用了您的剑,让您用什么呢。花君,我还是再选一把……”
菡萏花君被温折再次逗笑,他有些无奈的打量着温折:“初见我时就能认出我的身份,偏偏到了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兵刃?温折,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意会到容雪淮的意思,温折讶然抬头。
容雪淮有些叹息的笑道:“我承千散道一脉,用暗器,也精毒道。温折,你以为我刚刚为何要说我辜负了‘明泓秋水’?拿着吧,你跟它会很适合,比我原本觉得你应该要选的那柄剑适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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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上,温折局促的站在一旁,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期待和湍湍犹豫的不安。容雪淮安抚的对他笑一笑,目光中都是鼓励和期冀。
“一般剑法初入门,都以防御招数为主。但你旧时坎坷,本性积弱,倒是应该添一些刚气。我教你的这套剑法正合少年锐气,开手抢攻,剑路更是颇扬意气。你若是真能体味七分,我也不再用担心你被别人了还要忍气吞声。”
扬眉一笑,容雪淮拔剑出鞘:“我先把各个招式拆解了给你看,一会儿再成套演给你一遍。你若有不懂之处,我自然慢慢给你讲解,切忌自行摸索,不敢提问。”
容雪淮交代清楚,挽个剑花,就飞身而上。此套剑法最是干净利落,行走间似狼巡虎视,扬锋时锐矫无双,第一式抢个先手,气势上已立不败之地,剑招又凌厉猛烈,单是看着就足以让温折喘不过气来。
“第一式,男儿何不带吴钩。”
这声音中气十足,锐意满满。温折还从未听过容雪淮用这种语调讲话,下意识去寻容雪淮的眼睛。在一片飒沓银光中,他只见黑沉不见底的两池墨潭,噙着点少年初出茅庐般自傲的淡笑。
容雪淮旋身急扫,剑随心动,点崩挑绞,舞出一片清光:“第二式,收取……”
“——第二式,一剑霜寒十四州。”
演武场侧的树梢上,轻飘飘落下个慵懒戏谑的女声,温折循声抬头,便看到懒洋洋趴在树梢上软得仿佛没有骨头的一片红云。
“红莲君的这套‘尽还山河’一共四式,便是‘男儿何不带吴钩,一剑霜寒十四州。满堂花醉三千客,收取关山五十州。’意寓即使剑法精妙无双,也不如养株红莲君这样的花儿更能横扫天下。”
容雪淮:“……”
上官海棠这样一闹,容雪淮也没法再继续下去。他无奈的叹口气,还剑入鞘道:“不要胡说,温折该当真了。海棠,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信口开河?”
上官海棠纵身一跃,同朵红霞般轻飘飘落在地上,奇道:“咦,不是当年你教我的?‘夜半无人时,自挂东南枝。来日绮窗前,此物最相思。’”
温折:“……”
即便是他不通诗句,也能听出此诗的不对之处。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海棠君先前接的分明是句驴唇不对马嘴的歪诗。
纵是容雪淮,也不由哽了一哽,没料到自己昔年逗趣的胡说八道还能被人翻出来。但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笑道:“每次你要用我做什么事时,就一定要先挤兑我一下——海棠,你这次又要让我做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下午烦红莲君把汤山的锁阵解开,让我跟牡丹君能去泡泡温泉,这总不算难事吧。”
“你只管解吧。”容雪淮无力的扶了扶额:“我映日域明面上的机关阵眼,有哪个是你打不开的——不过,牡丹君还年少,你莫要再戏弄他。至今为止,百花道的诸位道友,可全都被你祸害透了。”
上官海棠咯咯轻笑一声:“那也不敢同红莲君相提并论么,百花道的诸位道友,可全都被你骇透了。”
海棠君娇柔的一扭腰肢,飘然而去,容雪淮看着他那不堪一折的婀娜背影,不禁喃喃低语道:“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画你一脸的顶梢卷叶蛾*……”
温折听力一直不错,如今又跟容雪淮不过一臂之距,对方的话自然完完全全的落入他的耳内。一时之间温折竟有些愕然,没能料到菡萏花君竟然也会有这样生动的时候。
容雪淮转过身来,把温折惊讶的神情尽收眼底,遂笑道:“怎么?知道从此之后要好好用功学剑,不然就会被我在脸上画画了吗?”
温折:“!!!”
被温折的表情逗住,容雪淮弯弯眼睛,缓声安抚道:“别怕,你做错也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