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樘抱起玄铁古琴当板砖使,一股脑砸过来。

陈铬抱着脑袋逃窜,被打得满头包,最终用一副小画像将韩樘哄住。那本是颜川给的地图,背面还写了近十七个“正”字,金雁妖的画像被描在角落,黑乎乎一团。

待得韩樘走后,他便将那羊皮地图卷成一个小筒,塞进靴子里。顺手抽出李弘的小弩看了看,心中感叹:来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然而此刻,却与最初的目的地背道而驰,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筹莫展。

自汴阳至新郑约四百里,三千余人组成的像一条病怏怏的长龙。

汴阳君一路收纳流民,日行仅二十余里,然而情势紧急,加之后有追兵,众人不得不加快步伐。南下绕过秦国南阳郡,经宜阳到新郑,耗费六七日,终于开至距韩国国都新郑五里处。

十二月初,天地肃杀,万物寒霜满布。

此时的韩国,已是危若累卵,昔日繁华的新郑城门紧闭。

城头,戍守的士兵矛戈横陈,手握长弓,机警地注视着四周的动向。

城门外,流民如遍地蝼蚁,似乎已经在这守了许久。城墙脚下到处都支起了简陋的帐篷,伤病者被堆在一处等死,熏天的臭气中最吓人的,莫过于此种死亡的气息。孩子们不知恐惧,仍在泥地里玩耍。大人煮着汤泡饭,糙米混满了谷壳、湿泥、树皮等等,全家老小共用一支破陶碗,轮到无事可做的伤病员时,碗中的汤水仅剩下一口。

汴阳君带着韩原与几名老先生,勉强将衣物弄得整洁,躬身在城门下,手捧一卷陈情书简,静候守城的官吏前来接见。

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城头上慢悠悠走来个不知品级的官员,披着皮草裘子,双手抱着个暖炉。他将脑袋伸出城墙,立即引起一阵骚动,流民们纷纷跪地痛哭,请求大人打开城门。

守城的士兵随意放出几支箭矢,将人吓走了一半,而后放下一个用粗麻绳吊着的空竹篮,让汴阳君将竹简放于其中。

那官吏笑嘻嘻地与他打招呼,遥遥行了个乱七八糟的礼,喊着:“还请汴阳君安心静候。”

说罢,在竹篮中使劲捞了一阵,他本是半梦半醒的,掏了半天,惊讶地只找到一卷竹简。只得面色尴尬地摇摇头,笑着朝城楼下挥手,不知跑道哪里去了。

于是众人在城门外安扎了下来,一日过后,仍不见回音。

昔日大殿之上弹琴杀人的刺客聂政,此时正抱着个孩童弹琴。

韩樘这小子十余岁的年纪,少有长辈关爱,一朝遇到了聂政,野猫摇身一变成了家猫,说不出的乖巧。

聂政随口说着:“都城从前在阳翟,夏启会盟诸侯,有钧台之享,几百年后,夏桀囚禁商汤。天道轮回,大抵如此。”

韩樘不明所以,但不表明疑问:“我还从未来过国都,新郑如何?”

聂政笑:“地方不大,有不少美食。其余的么,倒是未曾留意过,咱们是齐国人。”

韩樘默念:“齐国。”

聂政:“韩王安龟缩在城中,原本等着韩非向秦王求情,然而这人听说也是快要死了的。韩王生怕得罪于秦,如何会开门接纳流民?”

韩樘听得仔细,一慌神:“又弹错了,我太蠢笨。”

聂政摸摸他的脑袋:“无妨,曲子原本无甚对错,爱如何弹,俱是琴师自己的事。”

然而陈铬羡慕别人,心中酸楚,听了一会儿只觉那曲也不成调,耳朵疼得很。

独自走出去,深呼一口气,这才发现冬季寒冷,呵气成白。

他搓着被冻红的双手,远远看着对面一群人围着李星阑。计算物资储备,开销,路程,如何过冬,如何疗伤治病,商议那些有的没的。

公孙老先生愁得很:“新郑亦是处境艰难,君上沿途收纳流民,吃穿用度本也不多。然而生逢乱世,大家都不容易。”

另一人低声道:“聂先生提议迁往齐国,取道楚地的陈、城父、彭城,至曲阜,落脚泰安。”

李星阑拢了拢披风:“齐国地大物博,东邻渤海,也是秦国最后的目标,想法倒是不错。”

公孙老先生:“物资奇缺,沿途拿不到补给,难呀。”

陈铬再也听不下去,脑袋昏昏沉沉,禁不住感叹拯救世界很无趣,竟然要鸡毛蒜皮地计较,柴米油盐,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心中十分失落,他便开始幻想自己是个梁启超。

西子捧心状在心中呐喊:十年饮冰,难凉热血诶诶诶诶!

然后梁启超还是不太够,他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看了看对面,试图寻找灵感。

在黄河边捡回来的那个少年,恭恭敬敬站在李星阑身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李星阑动动嘴,他就知道递水,李星阑眨眨眼,他便将他想要的东西拿过来。

陈铬想不明白,收留他的明明是自己吧?

对了,那孩子还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秦川。

他看着那两人跟主仆似的,忽然一下觉得这个素材也不错,忍不住脑补了一段狗血故事。

年下狼犬受攻略成熟帅大叔,其中参杂着少年卑微扭曲的爱慕,老去的李星阑双鬓斑白,却依然风度翩翩。有nuè_liàn情深,也有破镜重圆,虐心虐身是必须的,李星阑的唧唧那么长……呸!

想着想着,竟打了鸡血般高兴起来——因为他终于有了实践经验,现在的脑补必然是活色生香,颜肉俱全。

李星阑对周身围绕的人浑不在意,实际上并不怎么愿意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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