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叉着腰,本来还想吵架来着,不过,想着那沙发床更要紧,得赶在别人去借之前先弄到手,便也没废话,转而指使儿子去找护士借,她儿子不耐烦地说:“这不有床吗?借什么啊?”

老太太说:“这钢丝床咱们自家买的,多睡了会把钢丝睡松了以后就不好用了,既然有现成的公家的便宜干嘛不占?你看人家哥儿俩都占了那么久公家的便宜了。”

她儿子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得跑去护士室借沙发床,可是,磨叽了好一会儿,却空着手回来,说:“人家护士不借给我。”

老太太顿时又是生气又是妒忌,满屋里嚷嚷着:“嘿,她们怎么光是借给他们哥儿俩,就不借给我们呢?这也太偏心了吧。”

田大壮低声对田小满说:“我出去租个车,你等着我。”

田大壮出了病房,房内的田小满无聊地看着老太太脸红脖子粗地对着儿子唠叨个没完,心想,偏心怎么了?咱哥们长得帅,吃得开,人家护士乐意借我们,就要你眼红怎么样嘛。

越是看到这些碌碌小民锱铢必较地算计那一点点小的得失,田小满就越加感念田大壮对自己的无私和恩情,开始,他还以为这是源自田大壮农民天性,淳朴嘛忠厚嘛,后来才发现,农民也不是个个都淳朴的,而且,越是穷的地方的人,就越是不那么善良,要不,怎么有句话说“穷山恶水养刁民”呢?而素昧平生的田大壮能如此待自己,只能说,是幸运,是奇迹。

大约十分钟后,田大壮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说:“车租好了,我先搬东西下去。”说着,就拿了铺盖卷儿盆子水瓶之类的东西先下去了,过一会,又上来,将田小满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说:“走吧,回家喽。”

田小满最后瞥了这一间住了快一个月的病房一眼,轻快地说:“走。”

要是平常,田大壮肯定赶那种乡间行走的中巴车,而带着受伤未愈的田小满,他只能咬牙花了整整一百块租了一辆小汽车,心想,该花的钱就得花!若是带着田小满赶那种挤满人或者鸡鸭的中巴车,几十里路程下来,还不得把田小满接好的骨头又颠散开来啊?

即便上了汽车,田大壮也是紧紧地抱了田小满在身上,恨不能全身都给他做肉垫子,才不至于颠得他难受,还不时地关切地问:“难不难受?再忍一下就好了,就快要到了。不过你要是难受的话,就让师傅停一下歇歇再走也成的。”又对司机赔笑说:“师傅,我这兄弟胸口骨折得厉害,一点颠簸都受不得,你尽量开慢点,实在他难受的话,停下来歇会儿再走。”

司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他还想着赶忙将人送了好去拉下一趟客呢,便说:“没事,我开慢点,保证颠不着他,不过,停下来没必要,再怎么难受也得接着走啊,到家了就好了,你说是吧?”

可是,这乡间的路就是难走,特别是走到中段的一大段路,路面被大货车压出一个一个的大坑,司机虽然百般地躲开,车轮子却不是这边碾上了,就是那边碾上了,一辆车像是在风浪中左摇右晃,颠得田小满确实胸口疼起来了,发出低低的呻|吟。

田大壮几乎将田小满的整个上半身都护在怀里了却还是不行,不禁不满地对司机抱怨说:“师傅,你咋选了这个烂路走啊,看把人颠得!能不能退回去另外走一条不颠的道儿?”

司机无奈地说:“再忍忍,过了这一段就好了。这一带我熟着呢,路都烂,换哪一条都差不多。妈的,乡里得了那么多国家拨款,就是不好好地修条路出来,真够操蛋的……”开始骂起乡干部之类吃皇粮不干正事的来了。

田大壮关注的只有蹙着眉头忍痛的田小满,才懒得理会司机的话,又勉强忍了一会儿,见田小满疼得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便急忙说:“得了,别开了,快停下来。”

司机扭头说:“停下来歇一会儿还不是得照样走?还耽误时间呢。不如叫你兄弟忍着,我索性开快点,两下子就到了,疼一会儿回家也就缓过来了。”

田大壮说:“这段烂路还有多远?”

司机说:“大概一公里吧。开过了这一公里,就平了,不颠了。”

田大壮咬着牙,说:“那我们下车,你先开过去,在前面等着我们,我兄弟禁不起这颠簸,我抱着他走这一截烂路。”

司机讶然地说:“有车不坐?你这是……再说,你兄弟瘦是瘦,也是这么高个个子,你抱着他走一公里,手都要累断的!别说我没提醒你!”

田小满扯了扯田大壮的衣领,说:“别,我坚持得住。忍忍就过去了。”

田大壮说:“忍什么啊忍?别忍到后来,把这好容易才接好的骨头又断开了!行了,就我抱着你走吧。我田大壮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

司机觉得这大个儿真是傻帽,租了车又不坐,不过听他说话对他兄弟可真是好,便说:“那行,那我就开到前面等你们,你要是累了抱不动你兄弟了,就打我手机,我开回来接你们也成。”

司机开着车走了,田大壮用结实有力的双臂托着田小满的后背和腿弯,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前走。

田小满双臂交握,揽住田大壮的脖子,仰着头,看着汗珠儿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闪着年轻的、朝气的光泽,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耀眼。

许久以后,田小满都记着这个场景:冬日暖阳下,尘土飞扬的乡间公路上,一个男人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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