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老先生不吃他这一套:“去健身房没用,别看这个机器那个机器,说得挺先进,练一身腱子肉出来,该虚照样虚。要我说啊,实实在在干点儿体力活,太阳底下出一身臭汗,百病全无。看那些个工地上的苦力,瘦归瘦,个顶个精干。”说着话他又夹了块鱼肚子上最肥嫩的肉到齐习碗里,“多吃点,别跟吃猫食似的,我们家可没耗子洞。”

“谢谢牟老,我自己来吧。”齐习无奈地抿着嘴笑笑,看来自己那张大花猫一样的泥巴脸,是彻底在老先生心里扎下根儿了。

乐维故作高深地撇撇嘴:“牟老,我算听出来了,合着您的意思就是让我们隔三差五过来帮工吧?直说啊!”他又弯下腰对躲在桌子底下啃骨头的大黄说道,“黄弟,你加把劲儿,赶紧着找个女朋友,再生他一窝二黄、三黄、四五六七八黄,到时候哥帮你张罗个三室两厅的大套间儿!”

大黄摇摆着尾巴,口水淌了满地:“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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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扒拉几口饭,齐习撑不住了,上身靠着椅背不断往下打滑,眼皮也黏糊糊的睁不开。这种累法和平时动脑子指挥人不一样,是透支体力的累,他有点儿吃不消了。

乐维在旁边看着他的可怜样儿,不禁后悔起来,暗暗责备自己没早点让齐老师去休息。就凭齐老师这副小身板儿,今天卖了一下午苦力,明天起来肯定是腰酸背痛的,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缓过来呢。

牟老看着也有些不忍心,把齐习拉到旁边的沙发上:“你在这歪一会,好好歇歇。”见齐习还强撑着想要推辞,他不由分说把人往下一按,“让你歇着你就歇着,用不着管什么礼节不礼节的,咱没那么多讲究。困了就睡一觉,好久没人陪我喝过酒了,我要和那小子痛痛快快多喝几杯。”

既然牟老把话讲到了这个份上,齐习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乖乖点点头,窝在沙发里闭起眼睛不动弹了。等他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乐维又蹑手蹑脚凑到跟前,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身上,又把他额头上的浮汗给擦了,免得吹风着凉。

老白干下去了大半瓶,牟老先生的话匣子也渐渐打开了,聊起盘扣技艺来滔滔不绝:“别看小小一颗扣子,这里头学问大着呢。我学徒那会儿,单单缲一根布条子,师傅就逼着练上了大半年。你看啊,一根布条儿就这么长,纽扣头打不好,盘多盘少都不漂亮,你还要做得挺立,宽窄一致,不能开裂。真想把扣子做好喽,花的力气不比你们做件整衣裳差,也是得从设计、画图样儿开始,什么裁剪、烫条、盘头、整形、熨烫、定型、塞芯、上胶,十好几道工序呢。”

乐维听得着迷:“怪不得都说细节决定成败呢,咱们中国人的美学观点里头有一条就是‘含蓄’,功夫都花在这些小地方了,力求打眼儿看过去没什么特别,可是越看越有味儿,越看越叹服。比直接把金银珠宝镶满身的那种高级多了。”

“可惜啊,可惜啊。”牟老先生摇着头深感惋惜,“现在人都太浮躁了,喜欢这东西的有没有?有!可是跟着我学了一段时间,看着没什么进展,一时半刻又赚不到钱,就都打退堂鼓了。你看,咱也不是什么安德鲁林那样的,还能被封个服装设计大师,你跟着大师混还有得出头,跟着我混上半辈子,到最后无非就是一座小院儿一条狗罢了。”

乐维嘻嘻一笑:“牟老,您这是损我呢吧?我跟着andre是想看看大师怎么工作的,从中学习一些经验,可没想过攀着人家的关系出头。在我眼里,您老和andre大师一样,都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人。”

牟老先生很纳闷:“你这小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干这行的。”

“那像干哪行的?”乐维帮老先生把空了的酒杯满上,“小贩?混混儿?还是推销保险的?”

牟老点点头:“都像,都像,就是不像做服装行当的。”

乐维美滋滋抿了一口酒:“服装这个是家传……这个真是家传,跟瓦匠那个不一样。我老爸以前是服装厂的裁剪工,后来做过倒爷,他这辈子一直有个念想,就是搞个自己的服装品牌。可惜还没等实现就去世了。”

牟老听得满脸黯然:“我还以为凭你小子这脾气,家里应该是大富大贵呢,没想到也是苦孩子。”

“嗐!”乐维大喇喇一挥手,“好赖还不是活着,哭也一天,笑也一天。我总想着,要是人死了真有魂儿的话,我老爸一定舍不得我和老妈,说不定天天守在那盯着我们娘俩。要我们整天愁眉苦脸的,我老爸看着也难受。”

“唉,你爸有个你这样的儿子,很让人羡慕啊。”牟老先生有感而发,“可惜我是个孤独命,无儿无女。”

爷俩儿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乐维随口问道:“那您老伴儿呢?去世了吗?”

牟老先生长长叹了口气:“我二十出头喜欢过一个姑娘,那姑娘人长得漂亮,还有文化,对待我真是又细心、又体贴。可那女孩家里出身不好,爸爸是右|派臭老九,妈妈是资本家小姐。所以交往到了谈婚论嫁一步,我家里人死活不同意。那时候我就跟她说,让她等我几年,等我学成了手艺混出了头,就带着她远走高飞。”

“看来这故事并没有一个好结局吧?”乐维听得有些伤感。

“是啊,我离开家不久,她就被逼着嫁给了一个瘸腿儿的退伍兵。那畜生一喝醉了酒就打她,她熬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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