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咕噜噜的慢了下来,随车的侍卫贴近车窗低声道:“王爷,快到府邸了!”

韩辛辰按按太阳穴,挑起竹帘看着悬在门口陈旧的大红灯笼。昏暗的烛光照亮了门前一小方土地,身材矮小的丫头举着油纸伞在台阶前探头探脑,见了他的马车过来又不敢靠近,揪着衣带犹犹豫豫地在原地跺脚。

“不要停”,满心的郁结没有理顺,韩辛辰长叹口气,第一次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来与那人相处。暴躁、温情的两张脸来来回回的转变,却没有一种可以真正将自己表达清楚,韩辛辰把戏做累了,他想停下来歇歇,把事情想清楚。

楚王的马车临到住处一转弯又进了巷子,珠月正犹豫纠结的心哐当落回到肚子里,倒不是犯了什么错事来请罪,但她只要看见韩辛辰就无限紧张的毛病就是怎么也改不了。掐掐手指,小丫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转了一圈,闪身躲进大门里,偷乐:“大冷天,下个时辰换小哲来守着!”

天上下着小雨,月亮被乌云遮的严严实实,透不下一点光华。由于战乱豫州城实行宵禁,少了白日里的喧哗,周围显得里格外寂静漆黑。车轮压过青石路的声音再次响起,车头上的灯笼随着小风微微晃动,烛火一跳一跳,不安而又微弱,骑马的侍卫挤着装饰华丽的马车慢慢在巷子里前进。

但走着走着,车夫就觉察出不对劲来,平时看起来不算深的巷子,今天就像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暗道怎么也走不到头。况且,他的车赶得又不快,怎么王爷贴身侍卫的马蹄声就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呢?

巷子里黑洞洞的,车夫晃过神猛地发现前面开道的侍卫已经完全看不见影子了。莫不是撞邪了?想到这里,就觉得周围凉飕飕的吹着一股股阴风,仔细一听,除了车轮滚动的声音外,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哼着小调,能在王爷身边做事,车夫的耳力眼力自是不错,他揉揉眼睛发现前边多了两个黑影,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车夫不自觉地收紧缰绳,马匹却丝毫不受影响,保持着相同的速度慢慢靠近。那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黑衣人拨弹着怀里一种从没见过的乐器,缓缓的调子流过耳边,只觉得应该很是好听,但唱念的词句,又模模糊糊一句也听不清楚。

就算是北方的秋天也不该冷成这个样子,韩辛辰紧紧身上披着的大氅,挑开竹帘,一片漆黑中只能看到冻得瑟瑟发抖的车夫。

侍卫哪去了?

贴身侍卫算是他平日里最信任的人,一旦其中有了变化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再说,经过一层一层选拔上来的人,也不至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全歼……韩辛辰如堕入迷雾,一时间想不出个原由,本能地慢慢将手伸到软垫下面,将青峰长剑握在手心才找回半点安稳。

“生老病死怨憎痴爱求不得,今生具是前世因果”,低沉的歌声听起来轻飘飘的,却是一句不漏地地钻进车厢:

“走过千山万水,踏过江南漠北;

红尘一世,草木一春不过弹指间;

花开何须问苍生,菩提无木,明镜亦非台;

郁怅随心自悠然,最苦不过爱恨痴颠尽;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随心造;

生老病死怨憎痴爱求不得,今生具是前世因果。”

天上没有月亮,挂在车头的灯笼笼着一点点的黄晕。分明是连前路都看不真切,韩辛辰却发现路边的两个人的面目,他看得分明。着白衣的算不得多么俊美,狭长的眼睛上挑,清秀的面容含着一丝浅笑。身边的黑衣人怀抱一把小琴,银色的绸带松松地挽在脑后,垂下的乌丝遮住半张脸颊,眼睑微垂,薄薄的两片唇极其细微地开合。

便是皇上也不曾给过他那种感觉,韩辛辰深吸口气,觉得眼前的黑衣男人压得他透不过气,高高在上的尊崇感逼得人连连退让。哒哒的马蹄不急不慢,低沉的声音重复地吟唱着“生老病死怨憎痴爱求不得,今生具是前世因果”。直到马车驶过二人身边,白衣人一敛衣袖,笑出了声音:“你啊!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恶鬼们实在太吵了”,黑衣人停下手,侧头看向白衣青年,像是结了万年冰霜的眸子里漾起了浓得化不开的温情:“罗刹鬼在人间徘徊太久!本君助他历情劫,他再回地府也要乖乖地给本君去守着恶鬼道!”

“就知道你不会有这么好心”,白衣人眼里带上几分调笑,动动嘴唇,抬手一挥,肉眼凡胎看不见的黑雾一下子散去了。

歌声停止后,二人说了什么韩辛辰自然是听不到,甚至连前一刻听得一清二楚的唱词此刻都是一句也不记得。车外的马蹄声交错在一起,好似先前所见不过是梦中一瞥。再谈不上什么困惑,他只觉得心里的郁结一下子解开了,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控制不住。

模模糊糊的两团黑影一闪而过,冷意瞬间消散了大半,马夫摸摸脑门子上的冷汗,揉揉眼睛发现前行的侍卫就在自己一丈远的地方,左右两边的马蹄声伴着车轱辘压过青石地面。

“回王府吧!”韩辛辰整整衣襟,敲敲窗框冷声命令。

感觉里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可再转回到王府已经接近子夜时分。

小哲依旧是一身灰扑扑的,微低下头看不出来太多的情绪,沉默寡言地静立在大门边像一尊石头像,似乎是刻意让人忽略他的存在。韩辛辰进门时斜眼瞧了瞧,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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