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看着他站得笔笔直的身板,和脸上抑制不住的幸福喜悦,心里一时间就不由地有些触动,感觉还……还蛮感动的。
他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深受当日那阴差阳错的一番糊涂话的困扰,以至于生活全部被搅了个乱七八糟,还一度搞得自己苦不堪言,可是,他都一直没有发觉,他当日那一句话,虽然并非他的本意,可是被别有用心、添油加醋地散布了出去之后,所引起的一系列后果,对许许多多其他的人造成了多么重大的影响。
将军自己自诩为笔笔直,所以根本没有站在“兔子”们的角度想过,那个虽然自己一点也不关心,但是据说和自己脱不了干系的“关于开放同性通婚以及保护男妻女夫各项权益的提案”,以及相关的一系列律条,对他们的人生有着怎样重大的影响。
一旦觉察到自己虽然被推离了命运原本的轨道,遭受了一些本来不该有的磨难的困惑,但是却让许多有情人得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将军那向来缺乏所谓壮志情怀的脑子,也多多少少地感受到了一些隐约的成就感,就好像自己又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
而且这回,还没有人受伤或者死去,甚至都不用自己动一根手指,简直……简直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他挺直了脊背,朝那侍卫严肃地点了点头。
“没什么,天下大事,匹夫有责,本将军也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五十七
长公主挥退了报信的宫女,慢悠悠地走回屋里,端着茶碗坐在一旁,看着女医官替孝竹的胳膊上药。
“啧啧啧,瞧这小胳膊,”瞧见孝竹手臂上的一大片红肿,长公主点评道,“给马踢一脚就成了这样……这伤药不错吧?我以前被马踢就擦这个。”
孝竹有点不好意思,她胳膊疼得很,进了这偌大的皇宫,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儿来呢,听了长公主的话,就红了脸:“我……”
长公主瞧着她,笑道:“你们家将军来接你回家了,你可要同他去?”
“将军?”孝竹抬起头,连忙起身,“一定是哥哥找不到我,着急了!”
“哎哎,你先坐下,”长公主伸手拦住她,“我说,你还真想回去?”
孝竹一愣:“可是哥哥……”
长公主按着她坐了回去,示意女医官继续上药,自己往旁边一坐,皱眉道:“你也知道你哥哥,他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人,要想在将军府立足,是多不容易的事儿,上面有翁主压着,下面有满府下人看着,往后,还少不得得有那侧室侍妾什么的围着……”
孝竹的脸色慢慢地变了:“可是……可是将军人很好的……”
“咳,不提这个……”长公主听见“将军”就没好脸色,继续道,“他一个人要在将军府里做人就不容易了,再拖着你这么个拖油瓶,说出去别人怎么想啊!”
“我才不是拖油瓶……”孝竹小声道。
“你怎么不是了?”长公主咂舌道,“你自己刚刚不是也说了,你吃将军的用将军的,还拿月钱,又一身是病天天吃药,也什么都不能干,还不是拖油瓶?”
孝竹被她说得苦了脸,仔细一想,自己不就是个白吃白喝还白拿的拖油瓶嘛!
她眼睛一红,心里难受得很。
长公主见状,便心满意足地笑道:“所以说么,你不如就待在我这里,做个侍女,也好让你哥哥少些负担,不好么?”
孝竹红着眼睛看着她。
长公主又道:“而且等你好了,还能去骑马呢。”
孝竹眨眨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长公主喝了口茶,看了她一眼,想到什么,又问,“你识字么?”
孝竹一愣:“我……我没读过书……”
长公主便露出一种嫌弃的表情:“不识字怎么行?不行不行!等你伤好了,先跟着女官们识字,至少得看得懂书才行!”
“哦,”孝竹赶紧如临大敌般地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长公主点点头,又低头喝茶。
心道,我这公主不识字无所谓,身边的人可不能,不然说出去多丢人!
将军在冷风里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看见长公主的贴身宫女端着一个小托盘款款走来。
“殿下听说将军来了,好生欢喜。”宫女朝将军施过礼,微微笑道。
真是好生欢喜呢!
将军没好气地想,嘴上却只能陪笑:“这个……不知道孝竹她……”
宫女笑道:“孝竹姑娘好着呢!殿下说了,让夫人不要担心,只是小伤,不碍事。”
她满脸含笑地说着,伸出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掀开托盘上的红布,露出里头两锭黄金,递给将军。
“殿下说了,这二十两黄金,十两是当日说好的身价,另外十两么,送给将军夫人压压惊,孝竹姑娘以后得了空,会多回去看望夫人的。”
将军:“……啊?”
宫女把黄金递到将军面前,笑眯眯地道:“将军快拿着吧!奴婢还得回去复命呢!不然……殿下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待不起——您说呢?”
“……”
将军背后一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