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有什么口信就让它传,快得很,”盗曳勒着马,在谢源身边绕着圈,突然低下头来,“那么,再会吧,谢左使。”

呼吸牵缠。

谢源对着咫尺之间被放大了的闪闪发光小眼神,抬了下眉梢:“凑那么近干什么?还不走?”

盗曳懊丧地直起身:“唉,唉……”一提缰,马儿人立着恢恢嘶鸣,一下子便纵了出去。那赤色的烈鬃仿佛一面旗纛,不久就被起伏的晨雾包裹不见。

谢源听着头顶的枭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不过一刻钟,晨雾渐稀,远远的地平线上有一个伶仃的背影。身边的一切都似乎从雾中醒了过来。力夫们的呼吸、汗气,还有使唤丫头熟悉的歌声,熟悉的土黄色的轮廓像是在被一只看不出的手细细勾勒。

谢源转身叫住了一脸讶然冲出来的老宋,在他开口之前淡淡地说:“走了。”

“哎呦……”老宋好不扼腕。分坛本来就缺人,虽说用飞陀坛的坛主干苦力实在不像话,但这眼见就是被绯云使的美貌勾走了魂的,本来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昨天这不还好端端地在井边刷马槽的么?

谢源领着他从前院走到主房,让那丫头上了茶,“有件事一直忘了与你交代,今日盗曳一走,我倒突然想起来了。”

老宋立马冷汗津津,盗曳前脚刚走,谢左使后脚就有吩咐,怎么都觉得有猫腻。

谢源拿杯盖忝了忝杯盏,“一点小事,不必惊慌。”

老宋看他那交颈里头露出一点白净的颈子,还有点愣神,见他眼角一挑立马魂魄归位,冷汗哗地就下来了。他年纪大到可以做这个年轻人的父亲,但是却一点都不敢去忤逆他的意思,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把所有的雄心壮志给磨掉了,也许还因为……他的神采实在是太从容了,以至于有种霸道的感觉。

老宋在总坛见过谢源,当时只觉得左使大人阴郁而安静,凄惶如孤月,原来靠近了之后才发现,这些都不是他独有的味道——他身上透着一股诸事在握的雍容。老宋甚至觉得,即使谢源不是谢左使,他恐怕也会如此战战兢兢,他完全自我的优哉游哉实在是让人很不安心。

谢源当然不知道他心中车轮转,替他也满上一碗茶之后,自顾自说道:“宋先生长年经营此地,可知现今总坛诸多事宜?”

老宋一抖,“就知道一丁点……一丁点!”

“哦?”他一点头,“那我自不必多说了吧?宋先生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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