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愿说自己姓甚名谁,只说听闻皇上看重武学,他也正有切磋之意,便到宫里来了。

先帝本不喜欢他的态度,可在看了他以一对十也能在半炷香内轻松获胜的身手后,便欣欣然同意了下来。还特别叫人单独给他准备了一处院落,听他说喜欢清静,便不许别人随便去打扰。

那时候的李云恪只有四五岁的年纪,被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带着,也去看了那道士和别人过招,而后小小的心里便充满了对那人的崇拜。

当天晚上,天生就会调皮捣蛋的小皇子晃过了看着他睡觉的太监宫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摸进了道士的小院,央着他教自己练功,不然就耍赖不走了。

道士见他生得白白嫩嫩讨人喜欢,就逗了一会儿,本想随意教他两三招假把式便将人糊弄走的,却没想到意外发现这孩子根骨奇佳,倒真生出教导他的兴趣来。

后来道士亲自带他去见了先帝,说要收那孩子为弟子。先帝很高兴,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自己也勤奋地跟着学了两年多。

再后来,先帝对武学的兴致越来越淡,又陆续将招进宫中的江湖人士给遣散了,就只留了那道士一个。

道士在宫中一住就是十年,从来没说过闷,先帝出游时曾邀请过他,也都被他婉拒了。

可十年过后的某一日,道士却突然去向先帝辞行,说小皇子聪慧无双,自己的本领已经都被他学了去,再没什么可教的了。且他师门里有些事情还要他回去处理,他不能继续留在宫中了。

先帝虽对他礼遇有加,却算不上有多投缘,便也没留他,一口应允了。

这件事起初并未让李云恪知道,他们二人身为师父和父皇,都在想怎么样去和李云恪说才能不让他难过。可谁都没想到,小有所成的李云恪早就成功避过了禁军侍卫,趴在了御书房的房顶,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做师父的都没能发现,道士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惆怅,不想被小徒弟看不起,便故作潇洒地和他告了别。

李云恪也没出言留他,却做了个让先帝和那道士都大为意外的举动。

他在道士背转身往外走的一瞬间跪在了先帝面前,恳求先帝准许他跟着师父到外头去历练一番。

先帝本来是舍不得的,可架不住李云恪一再请求,他向来疼爱这个幼子,最后只好妥协了。

李云恪习武后一心便想着出去闯荡江湖,听得先帝答允自是喜不自胜,脚未踏出宫门,心早就飞远了。

那之后,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和道士去了许多地方,认识了许多人,也跟着不同的人学了许多不同的本事。

见识增长了,那种向往过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的心性一点点沉淀了下去,当初那个活泼好动的小皇子在外头学会了沉稳内敛,掩去光华后,反倒更让人觉得惹眼。

第四年初,先帝病倒,李云恪回了颍中。

小半年后,先帝驾崩,新帝即位。

李云恪再不能像前几年那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他很快察觉到了李云慎对自己的防备,尝试过赢得他的信任未果后,便慢慢开始为自己打算了。

多年经营,步步惊险,终到如今。

这么长一个故事讲下来,南宫煊听得昏昏欲睡,打了个呵欠道:“我问你师父是谁,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我想让你多了解一下我。”李云恪笑道。

南宫煊翻了个白眼,“那道士是什么人?你不就这一位师父么,为什么问我说的是哪位?”

李云恪很是大逆不道地直呼了师父名讳,“他叫易陵风。”

南宫煊一愣,瞌睡虫立刻便跑光了,他猛地坐直身体,意外道:“易真人?长青派掌门?”

“真人什么,气人还差不多。”李云恪摇头,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涌上几丝暖意,“老头一天可会折腾人,我常常被他弄得鼻青脸肿。”

长青派是承宁境内最大的道家门派,在整个江湖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为地处偏南,被南边的众门派奉为一尊。

易陵风是长青派这一代的掌门人,据说他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便胜了门内众多师叔师伯,一时间声名鹊起。

后来不知怎么,他与另一位年少成名的英才、少林俗家弟子余胤结下了梁子,两人约在险峰上比对了一场,易陵风被余胤一掌打落悬崖后,便消失不见了。

余胤不相信凭他的功夫会这样容易便被自己打败了,着实找了他好一阵子,可也没找到人。许多人甚至猜测易陵风已经死了,都为他感到惋惜,此事在江湖中传了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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