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绪抹了一把眼泪鼻涕,真的就到角落里盘膝打坐。柳桐倚方才又拱手,悄声道:“惭愧,惭愧。”

刘书吏向张屏道:“张大人,卑职看这叔侄二人是有些蹊跷,堂上时还是关云长,这会儿变成伍子胥了。”

张屏不说话,柳桐倚拱手道:“二位大人,实在是冤枉。家叔的病情就是如此。初发病的时候,曾经袒身露体,仅胯部围一草席,话也不说,整日乱叫,碗筷都不会使,只用手抓生瓜果与烤的大块肉吃。后来看了无数大夫,各种法子用一遍,总算变成了太上老君和姜子牙。来到贵县后,再治了一时,竟变成了关云长,从商周春秋到汉末,学生以为,再过一段时日,说不定就进展到本朝。谁料,一进大牢,又变成伍子胥,回到春秋……”

话到这里,邓绪捶着膝盖又开始唱:“天啊天,你不开眼……”

张屏面无表情地回过身,向外走去,柳桐倚疾声道:“大人莫走,学生叔侄真的冤枉哪!!”

出了牢房门,刘书吏看了看依然没什么表情的张屏,小声道:“大人怎么看?”

张屏沉默不言。

次日,天刚寅时,县衙忽起喧闹,大牢火光陡亮,鸡惊啼,狗乱吠,张屏小宅的院门忽被撞开,一队手执火把的侍卫一拥而入,一丛雪亮枪尖指向睡眼惺忪一脸呆滞的值夜小厮:“张屏何在?”

小厮两股战战,完全说不出话,只能朝一个方向一比画,众侍卫哗啦啦杀过去,踹开房门,张屏正站在床边,身上挂着刚穿进一只袖子的夹袄,侍卫头目一摆手:“拿下!”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张屏五花大绑,拖到县衙,推进大堂。

堂内灯火通明,高知府端坐上方,四周衙役侍卫陈列森严,堂下瑟瑟跪着蓬头赤足衣衫不整的刘书吏。

张屏被推到刘书吏身旁,按倒在地,高知府一拍惊堂木:“兀那张屏,你可知罪?!”

张屏抬头:“下官不知。下官虽只有从七品,亦是朝廷任命,知府大人这般将下官拿到此,不合律制。”

高大人冷冷道:“本府治沐天郡数载,比你知道什么是律制。你昨日混入大牢,有什么图谋,从实招来!”

张屏道:“下官是宜平县丞,进出县中大牢,不用担混入二字。”

高知府再一拍惊堂木:“本府三令五申,此案期间,闲杂人等不得干涉,你当本府之言是耳旁风?”

张屏道:“大牢之内,并非只有此案犯人。再则,即便大人有令,按本朝律法……”

高知府喝道:“莫和本府扯什么律法!”

张屏道:“大人,律,国之纲,上至帝王,下到百姓,皆要遵从。”

高知府一击桌案,噌地起身:“闭嘴!你昨日擅入天牢,牢中疑犯便死了几个,你来告诉本府,这是怎么回事?!!!”

张屏仍未低头:“敢问大人,死的疑犯是哪几个?”

高知府脸都青了,案旁的邵知县忙道:“张屏,你就老实回答大人问话吧,唉,死的几人,还有个几岁大的稚童,何其无辜,凶手何其残忍!”

张屏脸上闪过一丝悲悯,依旧看着高知府:“大人,可有人证物证,能指认下官曾接触过死的几人?”

高知府脸色铁青,缓缓坐下。

张屏继续道:“下官乃大人属下,但若要问罪或免职,按本朝律令,须上报三司吏部,大人不可自判。”

高知府缓缓点头:“好,好个不能自判。但……”神色陡然一厉,又一砸惊堂木,“本府虽不能将你就地摘下乌纱定罪,却能将你责问收押!”唤来侍从,命将张屏和刘书吏拖下收押。

邵知县拭汗道:“大人,不再多审一审?”

高知府脸上厉色一收,忽而微微一笑:“本府抓这么多人进牢,本就是敲山震虎,他果然嗅饵而出,慢慢再看有何伎俩!”

邵知县一愣:“竟是……大人预料之中?大人高明!真当世神断!”

高知府笑意淡去,又一叹:“可惜那被害的几人,亡者可还有家人?”

邵知县道:“是卖烧饼的一家,前几年搬来,无甚亲戚在本县了。”

高知府叹道:“那就县里安排厚葬吧。”邵知县领命而去,高知府又唤过侍卫头领:“那对疯叔侄,干系重大,本府觉得,留在本县不甚妥当,你等速将这二人押送州府。”

侍卫亦应喏离去,高知府退堂。

东方天空,墨蓝透白,渐染绯色,晨晓已至。

赵书吏走到墙边,撒出一把小米,几只鸽子扑棱棱吏俯身缓缓抚摸鸽子,众鸽食尽小米,扑棱棱飞走。

赵书吏掸掸衣袖,转过身,身形一僵。一群州府侍卫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站着。

为首侍卫道:“在作甚?”

赵书吏施礼道:“早起喂……喂喂鸟……”

侍卫道:“是,大冬天里,掌房起得早,鸟也起得早。”掏出镣铐,“知府大人亦等着和掌房早些聊一聊。”

清早,邓绪和柳桐倚被州府侍卫推向囚车。

一个侍卫捧着那把折断的纸刀从车边过,萎靡蹒跚的邓绪忽而双眼一亮,挺起胸脯:“青龙偃月刀!关某的青龙偃月刀怎的成了这副模样?!!!哇呀呀——”

柳桐倚道:“将军,此刀乃打斗之时误折,可见将军内功精进,竟连青龙偃月刀都能震断!”

邓绪皱眉:“真是关某做的?怎的无印象?”

柳桐倚道:“真的,军师已命人选天玄金石为将军锻造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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