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珏道:“难道是一根树枝模样的印子?”

兰徽扁着嘴点点头。

兰珏揉揉他头顶:“知道了,这个鬼,你爹我需要再去查查它的来历。你先到书房去,继续念书。”

兰徽眨眨兔子般的眼:“爹爹,我念了一天了,我害怕。”

兰珏板着脸道:“爹为什么一向告诉你,世上本无鬼神?鬼魅者,邪祟之气也,若你心无破绽,不信不想不闻不问,它便不能侵你害你。眼下你不听教诲,沾染了邪门歪道,连你大舅舅都怕,爹一时也无法降服,唯有在圣人画像前,读圣贤书,以浩然正气抵御,断不可再有杂念,否则……”

兰徽的小脸蜡黄,转身直奔书房。

兰徽在书房里睡了一夜,连饭都在里面吃。第二天,兰珏下了朝,迎面遇见了王砚,王砚笑吟吟道:“听说兰大人你的大舅子,被冤魂找上了。”

兰珏无奈道:“莫提此事了,连我儿子一起吓了,直哭着有鬼。我正想着,买什么法器回去哄他。”

王砚笑道:“令大舅子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办了一件冤案,就这辈子忘不掉了。依我说,要么是他多想,要么是有人闹鬼。”

兰珏道:“六年之前,我还是中书衙门小吏,只大略听闻一个参加科试的试子被人冤枉,朝廷一时不察,判错了案。但不知详情,我总在疑惑,当时负责此案的人,各个都严谨精细,怎么会判错了案?”

王砚负手叹了口气:“唉,那件案子,我看过卷宗,如果放到今天,没有前车之鉴,撞到那帮老迂腐手中,说不定还是会错判。一开始就是一件平常案子,源头是那个筹募善款的文会。这事你应该知道。”

兰珏颔首,六年前那场文会,无人不知。当时西北几个郡大旱,朝廷趁着即将科考,众士子云集京城的机会,由户部挑头,联合几个大商会,搞了一场半官半私的文会,以灾情为题,征募诗词画赋,每人限一篇。选出最优者,再由商会竞拍,所筹善款用于赈灾。

担任评判的,是德高望重的名绅,或者才名远播的文士。

在这场文会中胜出,就等于多了一份在科试中榜上有名的机会,甚至可能内定为三甲人选,所以试子们都挤破头地参与。

最终,江西试子陈子觞的一篇《梅赋》夺魁。

就在第二日,一群书生联名上告,说陈子觞的《梅赋》并不是他所作,而是偷窃了另一名书生马洪的文章。

马洪说,他苦思数日,忽然在梦中得到佳句,连夜赶出这篇赋,心力憔悴,病倒在床,错过了交文的期限。没想到陈子觞来探病时偷了他这篇文。

“因为日期太近,无法从笔迹稿纸上判断谁先谁后,刑部便与礼部一道,详细盘查这两名试子。主办此案的,是刑部尚书窦方和令大舅子,当时的礼部侍郎柳远。”

经过查证,马洪系西北甘凉郡选拔出来的试子,家境贫苦,全家砸锅卖铁供他念书,勤奋简朴,小心谦和。而陈子觞家境富裕,祖父做过知府,父亲是江西郡富甲一方的豪绅,其母也系名门闺秀。陈子觞为人骄纵散漫,到了京城后,租赁豪宅居住,成天饮酒作乐,同届老实本份的试子都不与他往来,他还经常出言讥讽出身贫苦的人。

十数名试子联名上书,为马洪作证,说马洪写赋时,还曾数度与人探讨词句,大家都能证明,这赋的确是马洪写的。指责陈子觞窃文。

那篇《梅赋》抒发的是一种历经磨砺,不屈上进的情怀,主审此案的几位官员都觉得,陈子觞并不像能写出这种文的人。

刑部又调出了陈子觞以往的文章与参加州试、郡试的考卷,发现陈子觞以前的文章写得平平,与《梅赋》的文风大相径庭。他州试、郡试的考卷更是多有疏漏,后来,再经过追查,查到了州试与郡试之时,陈子觞的父亲曾给考官送过重礼。

王砚道:“当年云太傅还是丞相,他一直质疑此案有疑点,陈子觞窃文一事,毕竟证据不足,其父送礼给考官,固然违反律法,但未必是贿赂,也可能是答谢,是否舞弊,还当调出两试所有的考卷比对之后才能下结论。”

兰珏道:“若听了云大人的,也不会有以后的冤屈了。”

王砚冷笑:“可不是,但当时主办的几位,包括令大舅子,都说一个靠贿赂考官得功名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写出傲立寒霜的《梅赋》,又说有人得知,陈子觞的父亲曾托人辗转走云大人的门路。先帝便让云大人不得插手此事。

于是,礼部取消了陈子觞参加会试的资格,陈子觞身败名裂,一时间人人唾骂其为文贼,刑部责令江西郡彻查郡试和州试的舞弊案,陈子觞的父亲被抓到官府审讯。甚至还追查到陈子觞的祖父做知府的时候,曾涉嫌收受贿赂的旧事。陈府一昔破败。

当然,《梅赋》文魁的称号改给了马洪。京城里,人人拍手称快。

陈子觞投湖自尽,死前在湖心亭中用血写满了冤字。

陈子觞的父亲当时已被关进大牢,其母陈白氏上京为其收尸,到京城的时候,眼已经哭瞎了。

陈子觞的尸体在湖中腐烂,已被焚化,与他相交者,迫于当时形势,不敢公开替他收尸,只偷偷保留他的部分骨灰,藏在一个白瓷的笔筒中。

陈白氏击鼓为其子鸣冤,被官府驱赶,就撞死在刑部衙门前。陈子觞之父在牢狱里中风,未几病亡。

这时,江西郡两试的考卷比对结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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