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叹息一声:“到了该喝药的时辰,我去瞧瞧那药。”

卢氏去后,室内就剩下静默相对的两人。原本两人都无话,可称心却忽然咳嗽起来,他怕吓着李承乾,忙着寻帕子把嘴捂上。

可是此番咳嗽来势汹汹,称心一面飚着泪,一面却寻不到帕子。惶急之际,一方白净的帕子却已递到了他的眼前。

称心也不扭捏,他接过帕子,偏过头缓了好一阵,才将咳嗽止住了。期间,李承乾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徘徊,那苍白的面容,配上发热所致的异样红晕,竟将房遗直一张端方的脸,衬出了一丝媚色。

李承乾用力地摇了摇头,想将脑子里魔怔的想法甩掉,却听称心犹豫道:“可否委屈世子帮我一个忙?”

称心的声音,因为生病而变得沙哑,仿佛有砂砾在喉咙中摩擦一般,配上他此刻随意的装束,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李承乾的喉头动了动,不露痕迹道:“何事?”

怎料称心率先笑起来:“世子就该像这般.......咳......多说说话......咳咳咳。”

见李承乾板起了面孔,称心一面抚着胸口,一面将手指向一端的桌案:“可否劳烦世子,将案上的茶水......咳......”

话未说完,李承乾便已经将茶水递到称心的面前。

温热的茶水让称心暂时可以喘口气,他不自觉地朝床榻里挪了挪,担心将病气过给李承乾。

李承乾看着那倚在榻上的人,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违和感。这样温言细语,巧笑倩兮的人与记忆中的房遗直压根儿重合不到一起,可冥冥中,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又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得不说,那是很了解他脾性的人,才能够把握好的尺度。就像那日在花苑,房遗直的举动堪称出格逾矩,但是李承乾只在那刻出离愤怒,过后却还是被哄得服帖。还有今日的所有,逗弄中不失分寸,风趣中不失妥帖。

这样的人,李承乾平生只遇到过一个。

然而那个人,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如今的秦/王/府中,更与房遗直没有半分关系。

李承乾握紧了拳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思念过了头,以至于将闲杂人等都自动代入称心。

他不说话,称心拿帕子捂着嘴也不说话。长孙氏端着药碗进来时,看见的便是两相对视,静默无言的场面。

称心一见那药碗,便无可抑制地皱起了眉头。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讨厌喝药这一点,从来就没有变过。

卢氏经过这些日子的软磨硬泡、斗智斗勇,也知道自家儿子有多抗拒喝药。她无奈道:“直儿,今日小世子在这儿,你可不能再像从前一般,要为世子做表率。”

称心望着那浓黑的药汁,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汤药这种东西,从色泽到气味,全都为他所厌恶。

李承乾微微皱眉,眼前人为难的样子,又一次与记忆中的人重合了。

称心也是极度讨厌喝药的人,别说真正苦熬的药汁,就是普通的药膳,他也拒绝食用。

李承乾为了他的身子,忍无可忍时,就会直接以吻封唇,唇舌相接地喂药喂食。他最喜欢的,就是称心涨红了一张脸,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称心看了眼魂游天外的李承乾,十分抗拒地端起了那碗药汁,脸上却隐隐发烫。也不知道是因为发热,还是因为想起了什么。

待他好不容易将一碗药汁灌了下去,霎时间从胃部到嗓子眼都有一种往上翻涌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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