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凄迷,叶孤城的心却比月更冷。

叶氏乃是前朝皇室后裔,几代以来一直图谋复国,这在现任皇室眼中自然不是什么秘闻。历史大势,如今的皇室本该将前朝皇室斩草除根,但有意思的是,现今皇室立国之初打的就是为前朝皇室夺回江山的名号。

当是时,乱臣贼子意图谋逆,前朝皇室被逼退海上,有大臣打着“诛灭叛臣,迎回皇室”的旗号平叛,而在之后,却是他自己做了皇帝,这位就是本朝的开国皇帝。因着这层关联,飞仙岛才能传承下去,在皇室眼中,小小一个岛翻不起什么风浪,何况要剿灭飞仙岛必然得不偿失,但情况再次变化了。

叶孤城虽在谋略人心上有所欠缺,但大势还是能够看清楚的。年轻的皇帝本有两个能够威胁到他的堂兄弟,如今南王世子已无威胁,而孤弦混有前朝及今朝血脉,在某种方面说来,该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若是被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纵是孤弦再如何天纵之资,也难免含恨折翼。

年轻的皇帝脸上现出种感怀的神色来,道:“皇姑姑过得如何?”

白弦道:“她嫁了个好丈夫。”

皇帝道:“叶氏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白弦轻轻道:“表哥,自唐律以来,就有‘造意者为首,随从者减一等’之说,何况今日你我团圆,见血不祥。”

皇帝面色不变,道:“那你的另一位表哥呢?”

正想偷偷溜走的南王世子一时僵在原地,白弦淡淡道:“南王世子自是必死的,但皇帝的替身说不定可以活下来。”

皇帝凝视着白弦,白弦也凝视着他,两个人离得很近,旁人已瞧不清他们的神色。

陆小凤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他刚想打个招呼,就被这诡异的气氛弄蒙了,一头雾水地嘀咕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内侍卫们冲进来的时候,更加不明所以,低头看看地上老太监的尸体,抬头瞧瞧两个“皇帝”和叶孤城两兄弟,一时间实在不知道称呼哪个为皇上,这时候叫错人了估计以后也没有前途这回事了,就只好僵在原地。

白弦转头瞧陆小凤:“你来了。”

陆小凤道:“我来了。”

白弦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慢,难道以后有人易容成我站在你身边,你也会认不出来吗?”他抬起袖子假装拭泪道:“真是遇人不淑。”

陆小凤:“……喂!”

这几日的京城,发生了许多怪事。“红鞋子”的首领公孙大娘、另一个

身份是“大通大智”的孙老爷、四九城的地头蛇李燕北、峨眉“三英四秀”之一的张英风,这些人都死了。他们在表面看来,都是绝对互不相关的,但一定有一条线,能够把这一切串联在一起。陆小凤本以为,他已经找到了那条线,然而看到这南书房中的景象,又有些不确定了。

不过,瞧见白弦还能在那儿精神抖擞地颠倒黑白,就说明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程度。陆小凤瞬间觉得放心多了。

皇帝道:“西门吹雪?”

不知何时,叶孤城身边,出现了另一个白衣人。一样苍白的脸,一样的傲气,一样逼人的剑气,西门吹雪道:“正是。”

皇帝道:“若是我说叶孤城犯了谋反大逆,即刻缉拿,你将如何?”

西门吹雪道:“我若与叶城主双剑联手,普天之下,有谁能抵挡?”他的语声很淡,却没有人能忽视其中蕴藏着的无比的信心。

魏子云道:“难道你要连王法也置之不理?”

西门吹雪忽然道:“我七岁学剑,七年有成,至今未遇敌手。”

叶孤城忽然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道:“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在高处的寂寞,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呢?你又何必对他们说?”

西门吹雪的目光凝向他,眼睛里的表情很奇怪,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此刻,我但求与叶城主一战而已,生死荣辱,我都已不放在心上。”

到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个程度,高贵的对手,比高贵的朋友更难求。魏子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是个学剑的人,但他还是大内高手,而皇帝也正站在这里。

黑衣少年已跪下,跪着道:“皇上,请下旨吧。”

他素白的手上捧着一块玉牌,这牌上以金纹饰龙,龙翔九天,在月光下时隐时现。魏子云失声道:“先帝信物,怎会在此?”

陆小凤已经觉得脑袋不够用了。

年轻的皇帝用那双保养得很好的手接过玉牌,闭了闭眼,才道:“南王府上下处心积虑意图谋反,以重利允诺江湖人士叶孤城,幸而叶孤城临阵救驾,朕才得以无恙。叶孤城功过相抵。魏子云!”

魏子云:“属下在!”

皇帝道:“摆驾!朕也想看看,这场注定名垂千古的决战。”

明月虽已西沉,雾却还没有升起。

—轮圆月,仿佛就挂在太和殿的飞檐下,人却已在飞檐。人很多,却没有人声。就连司空摘星、老实和尚,都已闭上了嘴,因为他们也同样能感受到那种逼人的压力。

忽然间,一声龙吟,剑气冲霄。叶孤城剑已出鞘。剑在月光下看来,仿佛也是苍白的。

苍白的月,苍白的剑,苍白的脸。

叶孤城凝视着剑锋,道:“请。”

西门吹雪却没有出手,道:“你的心还没有静。”

叶孤城默然无语。

西门吹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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