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承低头笑:“你别为了我对她低声下气,这一低下去,不会有底线……该怎样怎样,反正,我们不是那种能正常交流的母子关系了。”

谷天骄想了想,笑说:“我感觉,你跟他们的结,还没梳通。”

喻承无力:“通啊!不见面就通……不见面,我可以想他们;一见面,我妈她……没法儿通。”

谷天骄:“那行,等你妈妈这次玩好回去,咱们再理一理。你赶紧养好感冒,别的都不重要。”

喻承微笑点点头。

回到家里,喻承妈已铺开她的东西,稳妥住下了。晚上,年轻人们遵守她“不能关门”的新规,可这么一来,卧室的空调制热不够,谷天骄怕喻承再感冒,只好抱床被子,自觉睡沙发。

本来沙发也没什么不好,但因为天冷,梅干菜的狗屋被移到了客厅里,家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它变得异常机警,时不时爬起来顶门;喻承妈老节奏睡得晚,喝水起夜进进出出。这种环境,谷天骄肯定够呛。

喻承缩在空了一半的床上,东想西想,心力交瘁。

捱过第一夜,第二天星期天,喻承松了一些,变成间歇性低烧。他不想面对现实,醒来就尽量躲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喻承妈中午才起床,她兴致勃勃打扮好,对饭厅摆碗筷的谷天骄说:“午饭我们出去吃,”接着直冲主卧,神采奕奕,“小承,还懒在床上干嘛?走,逛街去!”

喻承从平板上蔫耷耷抬眼:“我不舒服。”

谷天骄拿水进来递给他,喻承妈看着两人静默两秒,笑说:“走嘛,陪我去河坊街买点杭州特产!”

喻承耐性又快耗尽,他用一种露骨的可怜口吻说:“我还在发烧。”

谷天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立马转身出去,拧了块毛巾进来给他。

喻承妈站在卧室门口,静了一会儿说:“你真不出去啊?走嘛!”

喻承:“……”

谷天骄回头笑:“要不,阿姨咱俩出去逛?咱不带他!他病怏怏的没意思!”

喻承妈没说话,伸手紧了紧肩上的包。

谷天骄连忙换好衣服,嘱咐喻承自己吃饭,再笑嘻嘻怂恿喻承妈。喻承妈重新高兴起来,说:“那你躺着吧!我们走啰!晚上见!”跟谷天骄有说有笑出门。

喻承裹紧被子靠床头。又暖又寒中,他把额头上的冷毛巾拉开,盖住自己眉头紧皱的眼睛。

不过这一天起,喻承妈跟谷天骄关系好像近了一步。

谷天骄懂得她的顾虑,凡事顺毛捋,为了不触她的雷,晚上照旧睡沙发;喻承妈呢,顺势换了副面孔,不太会没事找事堵人家。喻承松下半口气,他的身体在好转,工作日又来了。

新一周,喻承和谷天骄回到一同上下班的节奏。

喻承奇怪:“你以后都不用再接送老武了吗?他什么情况?”

谷天骄笑说:“不清楚,观察中。”

喻承没办法,只能白天用尽全力对付工作,晚上精疲力竭应对生活。

上班时间骤然变短,而下班后,感觉一晚上像一个月那么长。

一年没见,不知喻承妈什么时候染上了独酌的“雅兴”。她真的从超市买回白酒,每天晚饭喝上二两。喝得兴起,再把喻承小时候“襁褓滑落”、“学妈洗衣裳”和“舔镜子”的老梗,绘声绘色重讲一遍。

喻承耳朵起茧,谷天骄无视喻承“该怎样怎样”的提醒,回回饶有兴致捧梗重听。

但不管他多努力表示友好,晚饭后,喻承妈总会拉上喻承:“走,幺儿陪老娘聊聊天!”硬生生摆明了把他撇开。

喻承望两眼忙着收拾厨房的谷天骄,尴尬从命。

当然,跟他妈一独处,喻承耳根子就没法儿清静了。在各种婆婆妈妈的闲聊里,她冷不防就丢一句:“谷天骄他姑娘(女儿)啷个走了耶?”

喻承:“……上学撒!”

他照着谷天骄的原话重说一遍,喻承妈又问:“你给他一千五,包不包含水电费和汽油费?不包含?那啷个算?我看他用电用水大手大脚,扫个地还用机器人!二十四小时开空调、开那个除雾霾的机子……”

喻承汗:“全天开是因为你在家嘛!”

喻承妈哼了一声:“那车呢?车也用得比你多!啷个分清楚?”

喻承:“……”

他妈越揪越细,问题翻来覆去;喻承的谎也就越说越多,还得好好记住,以免穿帮。

一个星期过后,喻承妈突然问:“谷天骄到底做啷个工作哟?为啷个白天也回得来嘞?”

喻承心里疑惑,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他说:“他当官儿的,时间比较自由嘛!”

喻承妈狐疑:“自由?害怕不自由哦!”

喻承不答,他妈盯着他:“他这两天,天天中午回来打一趟。问他忙啷个耶,他不说清楚,怪眉怪眼的!”

喻承“啧”了一声:“你管人家干嘛!别人隐私,懂不懂哦!”

喻承妈:“哼!不说实话嘛!你鬼头鬼脑的你!”

喻承:“……”

就这么绕着弯子,又过了几天。十二月第三周周五,喻承和谷天骄下班回家,进门就看到喻承妈破天荒做好了一桌菜在等他们。两人默契,连连惊呼拍马屁。

喻承妈好像也很高兴,说:“哈哈,两个大宝贝儿!今天我们来尝尝妈妈的味道!”

她倒了两杯白酒,笑嘻嘻说:“你们明天不上班撒!天骄,来,陪阿姨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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