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典的扉页以黑色的油墨书着几个字,一个简单的落款。

“千禧年,平安顺遂。孟”

虽然字体有些细微的改变,但依然能很轻易地看出来,这是出自同一个人。

高中时班上有图书角,每个同学都带了一两本书来。到了临毕业,班主任征求了大家的意见,让大家各自在图书角挑选一本书留作纪念。他无意间看到这页扉页,便毫不犹豫拿了这本好像从没被人拿走过的旧词典。

那时非典刚过,沈识檐记得很清楚,在那个燥热的夏日夜晚,他用了一节晚自习的时间临摹这四个字,一笔一划、密密麻麻地书了好几页。

风扇曾吹落了一张写满了“平安顺遂”的纸,他小心地捡起,拂去了上面的灰。

这个“孟”,便是孟新堂。

沈识檐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手上还捧着这本词典。他看着那几个字出神,克制不住地,一股热流开始往上涌。他将词典阖上,推远,俯身趴在了桌子上。等重新平静下来,才偏过头枕着手臂,望向窗外。

出神间,孟新堂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他端着一盆水从厨房中走出来,袖子挽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结实的小臂。沈识檐看到他将盆里的水倒进了水池里,又打开水龙头,晃悠着盆涮干净。

沈识檐静静地趴着,秋日的阳光暖到了心里,院中似是个再美不过的梦。

原来,他以为偶然拾得、水到渠成的爱情,早就在他的生命中埋下了漫长的伏笔。

若真的有见字如面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们的初见,他不过十七。

第二十五章 本该寂静

天气不多时就转得更凉,到了晚秋。沈识檐将大门口的最后一点枯树叶扫净,抬头望了望。天空的颜色已经逐渐由蓝转白,显得愈发清冷,一阵风吹过,竟有些刺骨,沈识檐这才意识到,冬天要来了。

安静的胡同里响起了“嗡嗡”的声音,一辆小电车由远及近,后座的两边各跨了一个箱子。电车停在老顾家门口,骑车的人下来,从箱子里取出一叠报纸,放到了屋檐下的报箱里。沈识檐看着他,偏了偏头,开口唤了一声。

“师傅。”

送报的人停下正要骑车的动作,抬头看过来。

“我也想订报,”沈识檐快走了两步过去,问,“怎么个订法,一年一年的吗?”

那师傅转着眼睛打量了他一圈:“年轻人也看报纸啊?”

年轻人?好像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的字眼来称呼他了。沈识檐懒懒一笑:“不年轻了,都三十多了。”

“三十多?你看着不像啊。”

沈识檐又笑了笑,询问了价钱,便回家去取钱。等他再回来,看到老顾正站在门口跟送报的师傅聊着天,这么个北风卷落叶的天气,老顾竟然就穿了件线衫。

“老顾!你怎么不穿褂子!”沈识檐远远地喊。

“啰嗦。”老顾回了一句,说罢不给他继续教训自己的机会,皱着眉头问,“你怎么还订报纸啊!”

沈识檐把钱递给那人:“这不向你看齐么,多读书多看报。”

他轻轻推了推老顾,要他先回去加件衣服。

“我不冷!”老顾横着眼道,“我比你还壮,这天儿穿这个正好。”

沈识檐“啧”了一声,不理他,跟送报的师傅签完字以后就自己跑到屋里跟桂花奶奶要了件衣服。

“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他一边给老顾披上衣服一边絮叨,“别觉得自己多壮,最近感冒的特别多,年轻的都不敢穿这么点出来,就你厉害啊。”

老顾不服,“哼”了一声,瞄了一眼院里之后小声跟他说:“我刚刚偷偷喝了两口酒,浑身舒坦得不行,一点儿都不冷。”

沈识檐无言,跟老顾大眼对小眼瞪了半天。

“你不能……”

“我不能老偷着喝酒!”老顾心里跟明镜似地,首先抢断了沈识檐的话,“但是你最近都不去拿酒,我都快想死了。那你老不去,我就一口都尝不着,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呢,我不偷偷喝一口的话,没准早就病倒了。”

得,成了他的不对了。

老顾又捅了捅他:“你到底什么时候还来朋友啊?”

闻言,沈识檐想了想,忽然轻轻地笑了出来。

“你小子笑什么?”

沈识檐摇摇头:“虽然最近都没来朋友,但我倒是交了个朋友。”

“那你怎么不……”刚要怪他有朋友怎么不把握机会喝酒,老顾就突然回过味儿来,他对上沈识檐戏谑的眼睛,一愣,“你谈对象了?”

对象。

不知怎么的,把这俩字跟孟新堂那身形和脸放到一起,沈识檐就想笑。他把手插进裤兜里,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好啊!”老顾激动地拍了下手,原本卷在手里的报纸立马被这一巴掌拍成了一坨不明的形状,“好啊好啊!哎!你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们看看。”

沈识檐见他这激动的样子,笑着提醒:“你小点声。”

老顾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巴不得立马让全胡同知道:“小声干吗啊,你等会儿,我得去告诉桂花,她前几天还跟我念叨要给你介绍个姑娘。”

沈识檐赶紧在老顾跑走之前拦住了他。

“你拉着我干吗?”

“老顾,我得提前跟你说下个事儿。”沈识檐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说,“我交的对象不是个姑娘,是个……”

沈识檐斟酌了一番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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