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话。沈识檐又叫了许言午一声,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两张。”

“嗯。”

其实沈识檐有一些话想对许言午说,比如,明天就有演出的话今天不该这样打架,弹琴人的手有多宝贵啊,还好今天他没有受伤,万一碰了伤了,可不是小事。再比如,他想告诉他今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想告诉他不要瞎想。

但他什么都说,因为他知道他安慰不了许言午。要安抚他的情绪,就不可避免地要提及往事,也势必要触及他们两个一直以来存在争执的点。

沈识檐在不知不觉中皱起了眉,也因为苦恼,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孟新堂瞥见,以眼光询问他怎么了。

“你明天有时间吗,言午的毕业演出。”

明天吗?

孟新堂想了想,点了头。

“有时间。”

车子驶到了音乐学院的大门口,沈识檐靠边停了车,许言午却没动作。沈识檐明白了,默默熄了火,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

“你不能不做医生了吗?”

这问题问得很唐突。孟新堂偏了偏头,望向了一旁的沈识檐。

沈识檐在心中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回到这个问题了。

“不能。”他说。

许言午狠狠地咬着嘴唇,眼睛睁得很大,像在强忍着什么。

“今天这种情况,真的只是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沈识檐还没说完,就被许言午突然大声打断,“一次还不够吗!”

很多时候,解释只是一把汽油,扔在本就烧得旺盛的火焰上。

沈识檐不知道这是他们第几次为这件事争吵,而这次,他也如往常一样,不知道如何向许言午解释,医闹不等同于医患关系,更不知道如何再让许言午相信,他不会有危险。因为心疼,因为理解,所以他不想触及许言午这么多年都好不了的那道疤。他只能像从前一样,静静地听着许言午泄愤似的话语。

“这还不算出事吗?今天如果不是一个人拿了刀,如果一群人都拿了刀,如果他们的刀再长点会怎么样?你觉得你们这帮人有几个人能全身而退!几个人能活着!”

孟新堂静静地听着,竟听出了哽咽的声音。

直到听到后面挪动的动静,沈识檐才说了话。

“如果你是担心今天的事情的话,我向你保证,即便再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让自己有生命危险。”

后面经历了可怕的一阵寂静,之后,车门被推开,许言午下了车。

这样的保证,有的人会信,有的人则死都不会信。

许言午扶着车门,缓缓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医院。”

“砰”地一声,门被摔上,像是震碎了车内最后一点稀薄的空气。

沈识檐静默片刻,将胳膊叠在方向盘上,埋下了头。

没有人能在意外面前保证什么。

第十八章 从前的他们

“不该让他送到医院来的,今天忙忘了,忘了他要来的事。”

很久以后,沈识檐这说道。他的话语混着轻微的叹息,就在尾音的地方伏下,伏到了孟新堂的心里。

他记起上一次沈识檐因为病人家属的推搡磕了肩膀,却在琴行和许言午说是累的。那时许言午的反应浮现到眼前,他串起前前后后各种情况,心中确定,曾经一定发生了什么痛极的事情,才会让许言午完全无法自控。

“你想吃什么?”沈识檐问。

孟新堂没回答,他看到沈识檐又解了一个衬衫扣子,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车窗一下子被放到了最底端,涌来的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沈识檐眯了眯眼睛,很快,又将车窗关至只剩一条小缝。

“没关系,你想开就开,我不冷。”说着,孟新堂将自己这边的车窗放下来了一些。

上次经历了一次医院的混乱之后,沈识檐也曾在他的车上放下了窗子。

转过头,发现沈识檐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沈识檐没作声,只淡出一个笑,摇了摇头,低头去重新发动车子。

孟新堂却伸出手,摁住了他正在换挡的手。

“心情不好吗?”

覆上来的手掌是暖的,微干,让沈识檐想起了小时候秋收后,晒在地上的温热麦子,手插到一铺麦粒里,立马就会被温暖裹上。他停住动作,又将目光转回到孟新堂的脸上。静默了一会儿,老实地回道:“有一点。”

“想吃饭吗?”孟新堂专注地看着他,又问。

沈识檐缓缓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有路旁车灯的光照进来,划过了两只叠在一起的手,沈识檐瞥见消逝的光影,有轻微的愣神。

“我也不饿,”孟新堂很快说,“不如往你家那边走吧,路上看到什么想吃的再吃。”


状态提示: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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