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台边缘找了个地方坐下,飒飒秋风刮过面颊,他下意识到地眯起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当真是来跳楼自杀的。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人如蝼蚁,而他在很多人眼里,也或许当真就是一只蝼蚁。但就算他的命再贱,他也只是想苟延残喘地努力活着,他才十六岁的妹妹又何其无辜。
接到视频通话请求时,刘鹏正打着哈欠在蹭秘书办休息室的咖啡。秦意在工作的时候基本不需要他,他游手好闲的周一清早才刚刚开始,就被这通电话给打破了平静。
纪初夏略显苍白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没有任何过渡,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让你们老板接电话,告诉他这里是二七层高楼的天台,我已经写了遗书设置了微博定时发,五分钟之后一百万没有转到我的银行卡上,我会开直播,告诉所有人秦氏董事长逼我走上绝路,然后从这里跳下去,遗书也会自动发出来,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看到转动的视角里出现的地面俯拍,刘鹏一阵眼晕,这小子当真是疯了!
“靠!”他气急败坏,抓着手机就往秦意的办公室冲。
半分钟后,秦意万年不变的冷脸出现在了镜头里,纪初夏眯着眼睛打量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荣幸几次三番与秦董面对面说话,也不知道是我太走运还是太倒霉。”
秦意的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让人看不出来他究竟有没有生气或是恼怒,他只是很平静地问纪初夏:“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啊,你逼得我走投无路,那我只有去死了,你大概不知道,在做演员之前我就是个在网上卖唱卖笑的网络男主播,现在娱乐圈我已经混不下去了,那就只能回归老本行了,来一场死亡直播不知道能捞到多少打赏呢,还有三分钟,我的直播就要开始了,不然秦董你跟我一起倒计时吧。”
“你不敢。”秦意十分笃定。
纪初夏在他眼里就是个心思不正为了名和利什么都干得出来挖空心思想往上爬的小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舍得去死,无非也就是演场戏想要讹钱罢了。
“我为什么不敢呢,我已经没有活路了啊,”纪初夏慢条斯理地说着,他站了起来,又往最边缘的地方走了两步,对着镜头笑:“秦董想好了我从这里跳下去之后要怎么公关吗?到时候花出去的公关费怕是远不止一百万吧。”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秦意靠进座椅里,好整以暇似是在看戏,只是眼神却更冷了几分。
“刚才我就在想,我在你们这样的人眼里,命贱得是不是连一只蝼蚁都不如,但是秦董,你跟一只蝼蚁这样斤斤计较,不觉得自己掉价吗?”
纪初夏闭上眼睛仰起头,他的双脚已经有一半踏空了,只要有人在背后轻轻一推,他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他举着手机,镜头对着天空拍,秦意的视野里只能看到漂浮在蓝天下的白云,但能听到纪初夏有些缥缈的声音:“小时候我问我妈妈怎样才能到那些白云上去,我妈妈说死了以后就能去了,死亡并不是个很可怕的事情啊,不知道我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真的就能去了,但是我妈妈她不会骗我的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镜头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秦意猛地坐起了身,纪初夏带笑的脸再次出现在了镜头前。
秦意皱眉,心里终于升起了一丝烦躁,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以为这小子当真已经跳下去了。
“秦董,还有最后一分钟了。”
纪初夏重新坐了下来,对着镜头开始倒数,沉着脸的秦意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心思转了又转,却在目光触及到他那双幽黑的眼睛时,莫名地愣了一下。
纪初夏一直在笑,似乎吃定了秦意不敢看着他当真打开直播当众指控他仗势欺人逼他走上绝路。但是在那双混不吝的眼睛里,秦意似乎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泪光,那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知道纪初夏是个演员,虽然是属于没什么演技单纯靠卖脸的那一挂,但现在他突然也不敢肯定,他这副样子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演出来的了。
这个时候秦意心里终于开始起了动摇,他发现这个纪初夏可能当真是个疯子,也许他真的会疯到不计后果地开直播指控他然后当众自杀,那么结果,必然不会是他所乐见的。
一旁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的刘鹏已经开始额头冒汗,他虽然挺浑的,但还真没做过逼死人的事情,纪初夏要是真疯了跳了下去,秦意未必会有什么,他则肯定得倒大霉。
在倒计时到最后五秒钟的时候,秦意终于说出了纪初夏想听到的同时也让刘鹏松了一口气的话:“转一百万给他。”
刘鹏闻言赶紧手忙脚乱地操作转账,而纪初夏在收到手机短消息提醒后,立刻挂断了视频通话,转身就往楼下跑。
手机已经黑了屏,秦意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握着手机坐在办公桌前,没有半点表情的脸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缓过劲来的刘鹏心有不甘,咬牙切齿道:“boss,这小子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敢用这样的方式威胁讹钱,一定要再多给他点教训!”
秦意抬头,冷眼看向他:“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
刘鹏心中一凛,尴尬地赔笑了两句,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秦意扯了扯领带,第一次有了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纪初夏这样的人他原本是完全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