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牛鬼蛇神”揪了出来。苏世琛跟苏倾奕一样是个“摘帽右.派”,自然什么运动也躲不过去,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但叶溪不是,“反.右”的时候她并未受到波及,只不过因为坚持不跟自己丈夫划清界限而被调岗了一段时间而已。但文.革一开始,一切都不同了。就因为解放以前曾经给外国专家做过翻译,她被人污蔑说是特.务,说她里通外国。这简直是天大的罪名,这帽子一扣,她比苏世琛被斗的还要厉害。

没日没夜地被审了好多天,叶溪的身体跟精神都疲惫不堪,但她依旧什么“罪行”也交代不出来。审问她的人认定她是装的,于是更加狠厉地审问她,打她,甚至拿鞋底子抽她的脸。等再被拉上台公开揪斗的时候,她整个人精神涣散。

其实要就是这样,或许她还能熬过来。真正让她崩溃的是红卫兵把她的两个孩子也拽到了斗争会上,让他们看着自己爸妈被斗,逼他们跟父母划清界限。就是在这次斗争会之后被押回隔离室的路上,叶溪寻到机会从教学楼的四楼跳了下去。

苏世琛没想到妻子会如此决绝,悲痛之余更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可红卫兵们依然没有放过他,不仅抄.家把他们爷儿仨从家里“扫地出门”,还在他们家窗户门墙上贴满了大字报,继续批判叶溪是“畏罪自杀”、“自绝于人民”。

林婉寄信的时候,苏世琛还在隔离审查中。因着两边的老辈儿均已经不在世了,两个孩子暂时只能栖居在家里的阁楼上,其他房间全部被贴了封条。出于跟苏家多年的交情,林父林母时常会过去照拂一下,可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他们不知道这种日子会持续多久,除了摇头叹气之外毫无办法。

贺远琢磨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写了回信,简单说了下苏倾奕目前的情况,又告诉对方苏思远挺好的,不用担心。其实这些年林婉每次来信,苏倾奕都会跟贺远念叨写了什么,有时候还给他看,贺远知道他是怕自己心里别扭。但怎么说林婉都是苏思远的亲妈,关心自己孩子是人之常情,贺远对她也早就没了当初幼稚的嫉妒之心。这么多年过下来,苏倾奕的心里装着谁,他比谁都清楚。

这封信暂时没机会交给苏倾奕,贺远想着,过年的时候说不定学校能准苏倾奕的假,让他回老家看看。可结果事与愿违,临近过年一个多礼拜的时候,中央突然下达了今年春节不放假的通知,连探亲假也在文.革期间全部暂停。

一时间,各行各业都喊着“移风易俗过春节,大年三十不歇脚”的口号猛抓生产。可是不放假,苏倾奕就不能回家,要在“劳改队”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贺远厂里也不歇班,年三十晚上,他带着苏思远去了周松民家。安昀肃前些日子也出院了,有些因祸得福的意思,街道上因为他受伤,暂时没再来揪斗他。不过他的腿这次伤的挺严重,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考虑到他这种情况不方便做饭,邢纪衡又在医院劳动改造,姜芸说不行今年这年夜饭就两家一块儿吃吧。起初安昀肃因为过意不去说什么也不肯点头,后来还是苏思远左磨右磨地说服了他,结果除夕夜三家人归齐是在安昀肃那头吃的团圆饭。

贺远兴致一直不高,他心里惦记着苏倾奕,吃什么都没滋味。

“贺叔叔,你怎么不吃啊?”苏思远满嘴嚼着吃的,含糊地问了一句。到底是小孩儿,虽说前些日子还闷闷不乐,这一过年又高兴了。

贺远还没开口,周松民倒先接了句:“你爸不在,他吃不下。”这些年因为孩子来来走走的缘故,周松民也早习惯了自己徒弟跟苏老师的关系,这话说出来他甚至都没觉出哪儿别扭。

“我说师父,您……”贺远被他当众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难为情。

“越老越没正经。”姜芸伸手杵了自个儿丈夫一下,周松民闷头吃了口菜,没再语言。

一旁的安昀肃撂下筷子,也顺着话头问了贺远一句:“苏老师还没有信儿能回来?”

“没有,”贺远重重叹了口气,接着又说了句极其反.动的话,“大过年的都不让回家,我看这纯粹是闲的没事儿干了整人玩儿。”

“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秃噜,”姜芸立马扭头朝门口张望了一眼,“这让人听见了也得把你揪去斗!”

“这不是没外人么。”贺远起身站到屋门边,点了根烟。

邢纪衡一直都没吱声,只在桌子下头握了握安昀肃的手。

今年春节不只不放假,连鞭炮也不准放。少了这项娱乐活动,吃完饭大人们早早地围在桌前包起了饺子,苏思远表情恹恹的窝在一边儿摆弄着自己的小玩意儿。

“诶远子,”正干着活儿,姜芸冷不丁问,“你说学校不让回家,让给送饭么?”

“……啊?”贺远没反应过来。

姜芸提议说:“要是能送饭,给送点儿饺子去呗,怎么说也是大过年的。”

“我去!我去!”苏思远耳朵尖,听见这话立马举着双手跑了过来。

“这大晚上的就别去了,明儿早起去吧,包完这些待会儿再弄点儿素馅儿,正好初一吃,图个素素净净。”

“师父,我明儿能请会儿假么?”贺远这一晚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冲周松民问了句。

周松民看了他一眼,道:“别耽误太长时间,怕明儿厂里还得开会。”

于是初一一大早,一大一小就奔去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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