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酱仔应了一声,坐到陆臻身边去。

陆臻这才发现这小子有点不太对,刻骨悲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他,让他疲惫到连眼神都迟钝的地步。陆臻与酱仔交流不多,可是印象中的那个黑小子决不是现在这样的。那是个笑容很憨,脾气很好,很温和的中尉,他甚至有时候会被自己的兵欺负,可也总是笑笑就过去。

“怎么了?”陆臻试着按住他的肩。

酱仔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犹豫,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说:“我有一个朋友,前两天自杀了。”

“为什么?”陆臻愣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本来就有点抑郁症,又被家里孤零零一个人扔在国外,一时想不开就……”

“有这种病的小孩怎么能往国外送呢!!”陆臻气愤难当,猛然发现酱仔正盯着他,非常用力的样子,好像急切,又似乎惶恐不安的……有太多的情绪堆积在眼底,让人看着都会觉得有点心疼。

“是故意送出去的,怕他留在国内,丢家里的人。”酱仔说完深深地低下了头。

“丢什么人啊……这这他们怎么想的,自己儿……子。”陆臻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慢慢放缓了激愤的语速,心里有种模糊地预感,仿佛真相就已经在眼前了,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纸。

“我朋友的性向不正常,他喜欢男人。”

酱仔没有抬头,而陆臻也没有转头去看他,这是一种心照不宣地默契,好像“哗”的一声,一道透明的墙轰然倒下,某些不正常不合理的地方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比如说,如此私人的烦恼为什么要告诉并不相熟的他。

“你朋友不能算性向不正常。”陆臻听到自己无比冷静地说:“他只是有些小众。”

“你说他爸妈现在会不会很开心?他终于死了,不会再惹事,不会再给家里丢人了。”

“不会的。”陆臻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会后悔,会很难过。”

“你怎么知道?我觉得他们就是很开心,轻松了……”

“不会的!”陆臻提声重复,他伸长手臂揽住酱仔的肩膀:“父母都是爱我们的。”

酱仔刹时间停住了他语无伦次地反驳,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轻声说:“希望吧。”然后迅速的走掉,快到陆臻甚至都来不及看清他的脸上是不是有泪光。

人是走了,可余震留下了,就这么没来由冒出来的三言两语在陆臻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似乎是柔软的感怀的,又似乎是惶惑而忧虑的。

他能够从酱仔的背影中看出那种孤独与苍凉,那是他与他共同的。无论怎样繁华的人生,如何强悍的灵魂都无法掩饰的那种潜行于主流之下的另类的诉求。那是在暗夜中深藏于心的渴望,却在日复一日孤单地观望中被侵蚀成空洞,渴望理解,渴望抚慰,难以平静。

在最初的瞬间,陆臻觉得欣喜,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同类的感觉,可是转瞬间那种欣喜变成了不安……他怎么看出来的?为什么?有人说gay是有气场的,圈内人可以彼此识别,但陆臻知道那他妈根本就是扯蛋,气场要我乐意展示你才能摸得到。人们连性冷淡和性虐狂都不能从外表判断出来,更何况是简单的性向之差。

陆臻几乎有些惊恐地想,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让人准确地试探过来,把握十足。然而同时,陆臻几乎是有些羞愧的,他在想我怎么了?我可以相信所有人,却不能相信一个同类。千头万绪的想法,好的坏的正面反面,把陆臻搞得心事重重。

十二、

下午,夏明朗与“祁连山”号的船长周剑平在甲板上开见面会,老周是那种非常典型的中国式老海军,脸板得像棺材板一样,神情严肃,目光坚定。陆臻听他喊了几句口号,思维漂移又开始琢磨起酱仔的事儿。等到他再度回神,说话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拨儿。

“祁连山”号虽然级别高,可这样的远洋航行也是第一次,与特种部队合作也是第一次。初次合作总是谨慎,周剑平特别派了一位文书全权负责配合夏明朗的工作,首先领着去分配住舱。

夏明朗也发现陆臻今天走神走得厉害,下舱时缓了一下凑过去正想问,却发现陆臻抢先一步越过他下了舷梯,夏明朗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结果还没等他回过味儿来,陆臻的下一个选择就结结实实地把他给镇了。

“祁连山”号的住舱条件要比‘武汉’号好得多,基本都是六人间,床铺固定在三面墙上,各有两层,白天可以把床架收起来,活动空间就会大很多。本来文书的建议是三位校官住一间,其他人按六人间住。夏明朗正想找理由说明为什么陈默应该跟他的狙击手兄弟们住一起。陆臻却平静地开口说:“不用了,大家都是第一次远洋,条件艰难就别搞特殊化了,官兵都一个待遇,直接按部门分散住比较好一点。”

此言一出,夏明朗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徐知着下意识地看了看天,酱仔原本领着人往深处走,猛然站定了回过头去,直愣愣地看着他。

陆臻躲开所有诧异的目光,把冯启泰还有另一位老信息员郝小顺拉过来挡在身前:“这是我们组的,刚好,狙击组再补充三个过来,就是一间了。”

徐知着挠了挠脑袋站到陆臻身边去。

文书呵呵笑着说:“行行,没问题,这个你们自己安排。”他清点好人数,把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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