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欧阳么?”他还是决定探索一下,于是小心翼翼地问。

于雷摇了摇头,没说话。

“是爸妈出什么事了?”陈可问的时候有点胆寒,他知道家人出事是什么滋味。

于雷还是摇摇头,又没说话。

“那……”陈可迟疑了一下,“不会是我的事吧?”

他探过头去,看着于雷别过去的脸。于雷依然用手盖着眼睛,却没了其他动作。

“是我的事?”他又问。

陈可确定是和自己有关了,他心里的滋味五种杂陈,道不干净。

他用手勾住了于雷的肩:“我的事你还哭什么?要是我的错,随便你怎么罚我,我人就在这儿了!要是你的错,不管什么事我都原谅你,你的知道?”

他用力地把于雷晃了晃:“知不知道!”

于雷把手放了下来,转过头,直视着前方,他用力地压抑住抽泣,费劲地调整着呼吸,断断续续地说:“我……去你宿舍找一本书,结果看……”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陈可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从脚指头尖开始往上冲进了脑袋,他生硬地把塑料袋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是他去年和今年的日记。

“对不起……”于雷的道歉就和他的鼻涕眼泪一样,一次次无谓地重复着。

陈可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出了口气,最终把日记轻轻地放在了他们之间。

“你看看你,”他伸手在于雷的脸上抹了一把,“跟螃蟹似的,满鼻子满嘴的冒泡,真不怕丢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从中抽了一张出来,直接呼到于雷脸上,一顿乱揉。

“你就是杀了我……”于雷把视线转向陈可,却被对方打断了。

“刚给你擦了,又哭!”陈可又抽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他,“不准哭了,再哭我就没纸给你啦。”

陈可看着于雷把纸巾接了过去,笑了笑,又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杀你做什么。就是你杀了我,我也原谅你。你不是都看过了么?不过我爸妈原不原谅你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你得自己跟他们商量。”

他把手抽出来,从塑料袋里取了一本,翻开,自言自语细碎地言语着:“……你喜欢看就留着吧,反正差不多也就写你了,只是写得比较可笑就是了……诶?在日记里头记别人不会侵权吧?别还被你告了……”

于雷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果决的语气因为带着一丝哭腔,招人心疼。

“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他说。

“你没有伤害我,”他顿了顿,眼神涣散地向着前方,“是我怕你拒绝,怕你讨厌我,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清楚。”

“嗯?”

“好不容易告诉你了,却一点都不想着你的感受……你不是同x_i,ng恋,可能也从来没想过会喜欢一个男孩儿,我连转过弯来的时间都没给你,就自己逃了,还说了那些话……”

“哦……”

“是我太自私了……”

“嗯……”

“连片刻的坚持都没有,就放弃了你……”

“那个……”

“然后喜欢上了别人,自以为是地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当时是真得喜欢过他的……”

“是么……”

“可我一看见你,一听见你的声音,就……”

“所以?”

“如果你知道……”

“嗯?”

“如果你知道我是这么一个自私的卑鄙的人,知道其实是我一直在伤害你,让你难受,知道我一以为被你讨厌了,就好上了别人,知道我侵犯了你的隐私……你还会……你不会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吧……”于雷嗫嚅着轻声问道。

“唔,”陈可抬起头,看着满是星星的夜空,“不会啊。”

“不会……”于雷怯怯地望着他。

“不会不愿意的。”他低下头来,看着于雷,嘴角边挤出了一个漂亮的小梨窝。

陈可撑着椅子,把身体窝进去了一些,让双腿自在地晃悠在半空中。他的心里,就像碧云天下黄叶地旁的未名湖一样,畅亮的。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明白自己的心思,也从没有那么多话,想对一个人说。

“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我多想对你好,”他说,“我知道没有你的时候我多难受,我也知道和你在一块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就算真像你说的,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怎么怎么样伤害我,我也一点都不怨你,因为这些不容易的日子至少让我明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喜欢你。”陈可正视着于雷,眉毛随着嘴角扬了起来。

“说到自私,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怕自己受伤,谁都是这样。再说,我也不是因为你无私才喜欢你啊!你当你在我眼里有多完美么?”陈可笑着,用力地拍了拍于雷的大腿,“说文学,连篇《赤壁赋》都背得七零八落,说历史老对不上号,说哲学压根就是一知半解,跑也跑不过我,跳也跳不过我,篮球打得不好,木奉球恐怕就连摸都没摸过。”

于雷依然流着泪,挂着鼻涕,嘴上却笑了,枉顾左右。

“但就是这样,这样的你,才觉得真实,才让我喜欢得什么都可以不要,连是男孩是女孩都顾不上了。”

陈可认真地看着他,四目交视,宛若初夏暗香浮动的黄昏,宛若隆冬漫天鹅毛的深夜,有层层叠叠纷纷萦萦的温柔,在这寒风骤起的深秋,泛起了浓浓的暖意。

陈可牵起于雷的手,轻轻地捏着:“你真的喜欢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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