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文昊半晌默然,暗道他这话倒是不错,事实确实如此,与其让他人伤害百姓,莫若自己来,尽量让百姓的兵戈少一点,按道理来说张燕铎所说甚是,只是……
“燕铎所说并非没有道理,既然燕铎能想到一统中州,来日他人必定也会想到,所以中州一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或许由我来做确实是最好的,毕竟我的血液里尚无嗜杀的因子,只是……”元文昊叹了口气,看了眼因自己这样说而眼神陡地明亮起来了的张燕铎,再一次残忍地击碎了张燕铎的希望。“想是一样,做又是一样,我仍然没有那个铁血心肠,跑去扰民。所以不若文昊为燕铎寻找一个既有些仁心又志於天下的人,将来陪燕铎成就一番霸业如何?”
“你是燕铎认定要追随的人,燕铎不想就此放弃,除非燕铎束手无策了,否则,我仍然会继续说服你。”张燕铎叹了口气,道:“人的际遇就是如此奇怪。我一生……从未跟一个人的气场如此相合过,可是与你只谈过一次话,我就觉得跟你太投缘了,投缘到我想方设法也想跟你一直走下去,不想再另找人实现我的理想。只可惜,我有意,你无情,这对我真是一种打击啊!”
“燕铎,你一心想成就皇图霸业,我虽然拦不住你,不过还是想跟你说,人的一生不只会有一个梦想,人是善变的,你今天的梦想或许是征服天下,可是来r,i你的梦想也许就会变成盼望与自己所喜欢的人畅饮山林,把酒临风。我只盼望你的下一个梦想快快到来,让你放弃你现在的梦想。有首诗说的好:‘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又有人言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更有人说:‘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fēng_liú人物’,‘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可见这些虚名,热衷其中又有什麽意思,不若惜取眼前美好。”见那张燕铎只定定看著自己,并未反驳,元文昊以为他心有所动,便接著道:“你看你,贵为皇亲国戚,出身名门,自己又智冠天下,良材美质,更兼公子翩翩,气度容华,如若好好珍惜这一切,定能每一天都过得比神仙也逍遥。燕铎以为如何?”
那张燕铎此时方一笑,看向元文昊的眼里带著探究的意味,情绪复杂,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半晌才道:“我倒不知道你竟然有这麽多道理,若不是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还真会被你说服了,文昊心中所藏沟壑我看我还真是要好好了解才行,难怪这几个月来,文磊在我面前讳莫如深,不像以前一谈到你就嘲笑你,我想也定是他发现了你的改变,如此良友,他想一个人偷偷藏起来,不想让我这个表哥知道你的存在,免得被我抢走了。”说到这儿,张燕铎微哂,话锋一转,道:“就如你先前承认我让你统一中州有理一样,我也同样承认文昊说的有理,不过人各有志,就算我将来有别的梦想,不过现在我最想做的,仍然是‘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能够做成这个,对我来说就是最快乐的事。虽然……现在我还没有达成,也没有找到那种快乐。”
想到“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张燕铎心中颇有些黯然,他不是缺少伯乐,只是缺少……识其良材後愿意做他主人的人,世人皆知他良材美质,只可惜可供他施展的空间太小了,哪怕元睿以s,he雕高位相托,仍然无法满足他的抱负,他现在仍然是无主的野马一匹,有再多的人说他是宝马他也仍然寂寞,他需要一个能给他自由让他完全发挥能力并且配合他而他也喜欢的主人,鲜衣怒马,纵横天下。只是这要求太高,有忌惮他能力的,有管东管西的,有喜欢他但他不喜欢的,以致多少年来,他寻寻觅觅,竟是一无所获,直到看到元文昊,他一直以为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终於找到了,哪知道却又是……无志於天下的。一直想要的东西终於找到了,所以除非是完全没有办法了,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知道,我也没想过三言两语就能拦阻得了你,我只是说我想说的。说过了,燕铎会不会放弃,以及会不会坚持,那就不是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了。”
元文昊叹了口气,取了案边酥糖放进了嘴里,丝丝甜意让他的j-i,ng神稍振,这芝麻酥糖是彩衣文清五人没事的时候做的,失败了许多次後,这次做的相当好吃。如果人人都像他们五人一样单纯,每天只寻找简单的快乐,不像更多的人舍本逐末,追求一些复杂的快乐甚至是复杂的没有快乐的损人损己算计,那该是多好。
“你说过,从文磊那儿论我们不应该见外,所以我才说的,如果你是陌生人,我也不会费那些口舌,而是……为了减少麻烦直接拒绝见你。”
张燕铎听了元文昊的话,点了点头,挑眉道:“燕铎知道文昊是诚心的,所以燕铎承你的情了,只是我的这个梦想从我出生就一直束缚著我,从我记事起我就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麽,然而一直没法得到,或许没法得到的东西才会让人狂热,才会让人失去理智。或许我只有真正实施了我的梦想,成功也好失败也罢,终归是让我圆了心愿,到那时我恐怕才能真正放下这个梦想,重新拥有新的梦想吧。所以文昊,”张燕铎微有些忧伤地轻声问:“我实打实地问一句,你真的不肯帮我实现愿望吗?”
他实在不想使用中策下策,如果可以,和和气气地一起打天下是件多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