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再没有疏漏之处以后,白玉堂向门口走去。

门敞开着,外面是望不透的黑暗。

身后是静默。静默里传来展昭起伏的呼吸。

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白玉堂固定住攀岩抓,身影一晃,消失在崖下。

合拢的黑暗里。展昭的手保持着抓空的姿势,轻轻放回枕边,仿佛已经握到了白玉堂的手。

希望他活着,却不希望他再次回来。虽然明明知道他只要活着就必定会回来。

不希望他回来,却希望他继续活着,虽然明明知道他若一去不回意味着什么。

太重的忧虑,太多的牵挂,太浓的爱恋,原来和太深的伤痛一样,只能沉默,无法言说。

高涨的暗河水位离洞顶不过十几米,潮头已过,河水平静地向下游流着。白玉堂追着固定在洞壁上的电话线顺流而下,虽然石幔石笋错落嶙峋,整体降势还算平缓。漂出一段颇长的距离后,前面又听见断崖落水轰鸣声。而不远处的电话线,就一直向着断崖下面伸了过去。

白玉堂慎上加慎,找准下一个能固定身体的地方之后才继续向前,终于成功停在了断崖边,下面寒气扑人,电筒完全照不到底,光柱无论怎么晃动,最终都只能消失在黑暗的落水里。

这样不可测的高度,连攀岩绳也无法依靠。

可是日本人明明把电话线拉了下去!

白玉堂拿着电筒四处扫视,想找一找是否有其它路径可以下到崖底。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蹲在对面的石丛里。白玉堂立刻意识到那扭曲的动作,只可能来自死人。

白玉堂甩开攀岩钩,从洞顶奇形异状的石岩间荡到对面,向尸体接近过去。到了面前,他才发现这并不能算一具真正意义上的尸体。

保持着扭曲的人体蹲踞形状的,是一件卡在石丛间的橡胶潜水衣,衣服上还有关东军的标志。而真正的尸体,已经从残破的潜水衣里被拉出,骨头丢了一地。白玉堂察看这些骨头,看清之后,只觉被河水冰得滑凉的后背又是一阵冷风飕飕。

这些骨头,无一例外地干干净净,连半点韧带都不剩。

绝不是烂的。

是被什么东西的牙齿一点一点啃光的。

白玉堂拉起潜水衣前襟,依稀还能辨认的编号令他不由得皱起眉。

太熟悉。一定见过!

突然一道冷闪在心头炸开,这个编号,和自己试穿的日本军装上衣胸口缝的编号,一模一样!

这是值守水文站的地质兵!

他们原来并没有撤走,而是死在了下游!

崖下无尽的黑暗中,仿佛是地狱张开的大口,利齿森森,待人而噬。

水文站中响起的电话铃声,是求救,还是引诱?

水声轰鸣中,白玉堂突然听到一阵异响,那绝不是落水与岩石相击的声音。

无论来的是什么,要抽身而退都已经来不及。

白玉堂左手握刀,右手熄灭电筒,让自己和黑暗融为一体。

第八章 :英雄叹

地上已经是清风鸟鸣,阳光万里。

城墙焦黑的中马城外,赵珏钻出军车,卑微地站在一旁。等了不知多久,里面出来两个日本兵,蒙上赵珏眼睛,一路曲折,拐弯抹角,将人带进中马健一的办公室。

半个多小时以后,赵珏狼狈不堪地出来,连滚带爬地从高墙电网下的小门里出了中马城,还不敢摘下头上的黑布。

“一直走!不准回头!”日本兵高声斥喝。赵珏转着圈跟各位太君躬身行礼,也不知行对了方向没有。肩膀被人粗暴地摆了个方向,随之而来的是重重一脚。

赵珏踉跄着冲了两三米远,勉强稳住身体,向前走去。

身后传来拉枪栓的声音。赵珏只觉得后心冰凉,是不甘与愤怒中夹杂着失望的冷。中马健一的盘问中明显带着怀疑,赵珏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一枪毙命还是留观后效。

尴尬的赌局,赌的是巨大到超出承受范围以外的忍耐。

脚下是石板甬路,再走到头是土路。当赵珏终于走到s,he程以外时,冷汗已经s-hi透了背心。

土路延伸到地平线上,仿佛没有尽头。

哈尔滨。

幽静的小巷丁香掩映,最里面的一个粉墙小院锁着门,院里飘出花香。

一辆人力车从巷口进来,在门前停下。一个穿着素静的青年下了车,低垂的眉目间带着倦意。正是在茶楼唱完通宵夜场的明凤华。

一个角儿唱戏唱到这么红,纵然不前呼后拥,也总有几个男仆女佣服侍。明凤华却是异类,既不雇人,也不见客,一向独居。人人都知这房子是赵大队长买来送给明凤华的,就连徐恩培这样的恩客,也知道避讳,明凤华不出来时,从不来扰。

打开自家门锁,明凤华惊讶地看见院里已经有人。

赵珏满面风尘,坐在大槐树下的石桌边。虽然刻意掩饰过,脸上伤痕仍然依稀可见。明凤华回手闩门,走上前去自自然然地坐在赵珏身边,伸手倒了杯茶,微微皱眉。

每次赵珏只要来这里,都会泡上一壶茶,但是不喝,只是借此告诉他,自己来了多长时间。

茶已经快凉透了,赵珏等了很久。

“是赵大队长,还是……襄阳?”明凤华低声,最后两个字已经轻到听不见。

“是襄阳。”赵珏欠欠牙缝,搂过明凤华细韧的腰身,嘴唇贴上耳畔,如同亲吻:“中马城的鬼子盘问我的时候,说发现有人从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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