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嫣然见爹娘满脸喜色,心中也忍不住冒出欢喜,可这欢喜中却夹杂着隐隐的担心。许配给冯大哥,想起这件事,心头就砰砰直跳,自己当然。。。当然愿意。从在隔壁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如华的气质吸引,在这诗书满地的江南,学富五车甚至面如冠玉,都并非罕见之事,可冯兰芝不同,他的温文尔雅谦和有致,似乎是骨子里透出的风度,总是让人如沐春风。无论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还是稚嫩无知的幼童,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耐心有礼、一样的用心尊重,这份光华气度甚至超过了潘安之貌带来的冲击,到后来,桩桩件件,越是接触就越是移不开目光,仅仅是得他回顾、站在他身旁,都觉得紧张而又欢喜,去私塾、去隔壁、去春会,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尽办法靠近,却又不敢表明心迹,仿佛只是这样看着他,便有无尽的满足。可他如此聪颖过人,难道就真的毫无察觉么,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呢?忽然想起那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从京城寄来的信,为什么每次都单单写给冯大哥呢,那个名叫天香的女子,跟冯大哥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今天在亭外,他说起的那个人,语气竟那般凝重,莫非他早已情有所钟?想到这种可能,孟嫣然心中猛的一痛,暗叹一声,可笑人家还一无所知,自己却已为此事牵心至此,当真是痴心劫难。
转天趁着学堂还没放学,孟嫣然和冯素珍上街买些纸笔文具,一路上孟嫣然憋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了口:“爹爹邀你们放学后去趟家里,说是私塾里有事相商。”哪里是什么私塾有事呢,分明就是个借口,想起昨晚娘亲一直催着爹快问快问的情景,孟嫣然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冯素珍自然不疑有他,爽快的答应下来,只是转头看到孟嫣然一脸含羞带怯的神情,心头一顿,便生出些歉然难安。
于是两人各怀心事的买完笔墨,刚出店铺没走几步,随着一声“公子请留步”,一个清瘦干练的男子微微抬手挡在了冯素珍面前,两人脚步一顿,男子忙朝冯素珍欠身施礼颇为恭敬道:“我家主人久闻冯公子才学过人,如今正有一物不明,望请公子不吝赐教。”说着朝两三步之外的马车微微侧身。
冯素珍随着男子的示意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构造装饰无一不j-i,ng,可见主人身份非富即贵,转头与孟嫣然对视一眼,见对方眼中也满是不解,于是按下疑惑对男子道:“不知贵上所问何事?”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小心翼翼取出其中的一枚骰子托在掌心,只见这骰子晶莹剔透甚是j-i,ng巧,而正中间却嵌着一颗红豆,仿佛画龙点睛,更显雅致。男子将手稍稍向前伸了伸,躬身问道:“我家主人便是请教冯公子,此物何意?”
冯素珍对着骰子微微一笑解释道:“贵上此物着实风雅,骰子如今多为骨制,红豆则历来寓意相思,将这红豆嵌入骰子中,乃是相思入骨之意,正所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男子似是早有所料一般,伸出的手纹丝未动,只是微微抬了抬头道:“公子果然博学,我家主人正是想问,这入骨相思,冯公子你——知是不知?”
冯素珍心中一惊,还没褪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猛然抬头朝马车看去,却仍是不明白马车主人到底是何用意,为何这话说的竟如此……暧昧?想到此忙收回目光,对男子拱手道:“在下才疏学浅,这问题。。。实在是答不上来,还请贵上另择高明吧。”说完也不等男子回答,抬腿就走。
就在她将将要与马车擦肩而过时,车中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我就偏要问你!”,霎时间将冯素珍钉在了原地,与此同时,车帘被一段甘蔗挑开,天香略带怒意的身影就在眼前。
冯素珍怔怔的抬头看去,那神情却仿佛还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当视线与天香对上的一瞬间,她却忽然错开目光闭上了双眼,深深呼吸两次后,才又慢慢睁开双眼,视线一寸一寸朝天香的方向移过去,当再次与天香的视线交汇,眸光才忽然晶莹起来。
看着冯素珍这令人诧异的反应,天香却忽的红了眼眶:难道你也常常经历,梦中人明明就在眼前,一睁眼却只剩孤零零的自己,所以才如此惶恐不安吗?
冯素珍此刻只觉得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轮番滚过,灼得她肺腑俱碎,几乎就要支撑不住,可脑中又似乎一片空白,怔仲之间天香却已立在身前,如墨的眼眸中波涛翻涌,直直望向她眼底深处,强忍着眼中酸涩微微冷笑道:“果然还是这么会逃。”
话音未落,就见冯素珍眼眶也泛起浅红,有些仓皇的移开了目光,天香神色一顿,眼中渐渐柔软下来,抬手点上冯素珍的眼尾,就在冯素珍惊讶回眸的一瞬轻声说道:“嘴里说着答不上来,可你的眼睛已经答的明明白白。”
凝着天香秋水般的目光,冯素珍竟有些移不开眼眸,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渐渐纠缠在一处,仿佛忘记了时空流转,直到旁边传来一声难掩讶异的“冯大哥”,才将冯素珍猛的拉回现实,匆忙后退了半步别开眼光,有些窘迫的看了眼孟嫣然,掩饰着向天香介绍道:“哦,这是——”
“上车指路。”
介绍的话还未出口,就已被天香打断,再抬头时,天香已经回身上了马车。
冯素珍也分辨不清此刻天香的情绪,眼前别无选择,只得向孟嫣然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