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挂了电话,于笠初的神色仍然没有缓和,他此刻的大脑简直像八级台风过境一般翻江倒海,杂乱的信息在脑中迅速过滤,方才的这一通电话大概已经将目前的危机解除,莫羡只要不生意外,短时间内的变故应该都能够被扼杀,他还有喘口气的余地。
这一回,他绝对不会让言晏再出现任何差池。
于笠初细细盘算了下,脑袋转得飞快,不多时心下已经有了隐隐的打算。
他想到这时,手腕却被一只手握住,他转过头,却嶂遄琶迹似乎对他反常的行为感到担忧:“笠初,你怎么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于笠初自然不会说出实情,他此刻盘算完便干脆将这事暂时放在了一边,转头又想起了什么,下一刻便反手回握住言晏的手,脸上露出一个与方才的紧绷神情完全相反的笑容,他摇了摇头,接着用拇指摩挲着言晏的虎口,眼皮下耷,视线不知落在何处:“你送我的伞我还保留着,什么时候拿我的吉他来交换?”
于笠初感觉言晏的手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便猛地绷紧,对方的眼里顷刻抖落了明灭的喜悦,一瞬间用目光将于笠初网罗进自己编织的世界里,似乎天地经纬,只能看见他。
“你想起来了?”
“嗯,全部。”于笠初说完紧接着笑了一声,促狭里带了些为自己正名的意味,“我的记x_i,ng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差。”
言晏却突然正色,身上的滑腔似乎都被刻意收了起来:“那…你的回答呢?”
于笠初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他有些失笑于言晏的执着,明明外表看起来应该是个fēng_liú无度的角色。
他抬手摸上了对方的颈侧,对着那一块自己肖想了很久的皮肤轻轻抚摩:“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一个长达十五年的故事,你能够回答我,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情相悦的吗?”
言晏乍一听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两秒后突然有些慌张地踮了踮脚,好像一瞬间高兴地以至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能对着于笠初有些傻气地笑了笑。
于笠初有些失笑于对方的反应,然而等他顿了顿,还是整了脸色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言晏无声了两秒,最终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样看起来很奇怪,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我记x_i,ng的时好时坏,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从前往后所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这三千世界,人来人往,谁的人心都需要算计,然而他唯独可以拍着胸脯打包票的是,言晏不需要为他再另算一笔账。
言晏听完,像是很释然的,温着声答道:“嗯,我相信你。”然而温情不过三秒,这厮便又伸手撩闲似的勾了下于笠初的下巴,“胡子太长了于叔叔。”
两人随后便一起进了言晏房间里的盥洗室,于笠初反手撑着跳坐上了洗手台,弓着背,双手自然垂在两腿之间,整个人懒懒的,眼神却投入而专注地放在言晏脸上,眼睛一眨不眨。
言晏这样站着比于笠初稍微矮了一点,他垂着眼皮,将热毛巾敷在于笠初的下巴处,接着将发好泡的剃须膏涂在于笠初的下巴上,两人之间的空气无声地流动,却并不尴尬。
虽然两人平常都用电动剃须,但手动却是情人间的情趣,言晏伸出食指和拇指轻挟着于笠初的下巴,手上的刮胡刀自皮肤上掠过,于笠初微眯着眼仰起头,把自己放心交给言晏,感受对方细致和柔软的动作,不自觉抬手抚上了对方的腰,像一个保护的动作,亲昵却不带绮念。
他感受着手下真实涌动的体温,又一次不自觉地热了眼眶。
所谓失而复得,在遇见言晏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被这四个字压跨。
他第一次在游刃有余的人生中变得如此被动,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尝尽求而不得的无底绝望。
他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曾经言晏是真实地从自己眼前永远地离开过。他从前总是无数次地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的身影站在高楼天台猎猎的风中,毫不犹豫地纵身从楼顶径直坠落,身体在落地的瞬间摔得四分五裂,然而下一刻,散落在血泊中的淋漓的残肢断臂逐渐重塑成人身又重新站在了楼顶,接着画面开始不断地循环往复。
那是他日日夜夜的梦魇,又每每在晨曦来临前重新被忘却,那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做到挽留的最深刻的遗恨,当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这双手可以拯救世间任何的陌路人,却唯独留不住他一生的归处,那种感觉可笑又接近残酷,他想,自己可能要花一生的时间才能做到完全的释怀。
于笠初的眼角滚烫,仿佛沾着隐隐的红,他不愿意让言晏看见,便只垂着眼,专心和言晏身上的衬衫料子做着拉锯。而等言晏刮完面上转而开始刮下巴底的那块皮肤时,言晏的手指却像无意似的抚上了于笠初的喉结,他拿两指轻轻摩挲着那一小块凸起的皮肤,不带丝毫sè_qíng却又缱绻非常地开口道:
“我把你从天台抱下来后便径直送你去了医院,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却找不到问题所在,最后诊断是你过度劳累,身体乍一经过剧烈运动,便累倒陷入了睡眠——”
“所以我就把你带了回来,想守着你看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可是你睡得实在是太久了,我本来想着要是到了今天晚上你仍旧没有醒过来,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