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在巷口东张西望,见到他们立刻赶了马车过来。
楚晴甫一上车就扑到了周成瑾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低低道:“先生断了手指,他的衣袖被墨染了好几处都没人洗,发须比上次也白了许多……以前在府里,二姐姐的衣裳料子比我好,首饰比我多,我都不馋,就是每次看到二伯父摸她的头,给她带糖人就觉得眼馋得不行……先生曾有个女儿叫沈琴比我小两岁,先生对沈琴几乎是有求必应,我常常想,若是我有哪样的爹爹疼爱,便是早早死了也甘愿。先生为讨沈琴欢心画了许多画,沈琴去世后,先生把沈琴的遗物尽数给了我……”
所以,她手头才会有那么多沈在野的字画。
周成瑾摸着她的头柔声道:“等过几年时局定了,如果沈大人愿意,咱们把他接进府里住,他学问好,说不定能给咱们带出个状元郎来。”
楚晴破涕为笑,先前心里的沉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语地感动。听着耳畔强壮有力的心跳声,楚晴越发紧地偎住了周成瑾。
有了两桩喜事打头,今年的国公府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刚进二月门,明远侯府来报喜,楚暖也生了个小子。楚家跟魏家本就是亲戚,如今加上明怀远的事情,明氏对魏家更是亲热,厚厚地打赏了来报信的婆子,问道:“二奶奶身体如何,生产可顺利,孩子多重?之前听说好像是三月底的产期,难道是我忙糊涂记茬了?”
婆子忙道:“本来是三月底的日子,二奶奶不当心踩在冰上摔了一跤,不过母子都平安,都平安。”
明氏当即冷了脸,“怎么个平安法?是二奶奶身边没有伺候的人,还是有人不希望孩子出生,我家五姑奶奶都怀胎八个月了,平白无故地会踩冰?打量着我们楚家都是傻子呢。”
“不是这个意思,”春寒料峭的天气婆子竟然热出一脑门汗,忙取帕子擦了擦,复又道:“说起来,都是意外……”
☆、第169章
“前天是大奶奶生辰,夫人赏脸在正房院摆了家宴。也是蹊跷,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时候院子门口不知谁给泼了一盆水,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一脚踩上了。”
明氏冷笑,“身边伺候的都是死的不成?”
婆子道:“实在是紧急,丫鬟没拉住也跟着倒了,另外一个没反应过来。”
情知自婆子口中问不到什么实情,明氏不想多做纠缠,吩咐石榴,“五姑奶奶早产了,请大爷跟四爷给姑爷道喜。”
楚昊在京都觉得憋屈,去年楚晴成亲后就四处游历了,此时就楚景跟楚晟在家。石榴知道明氏的意思,这是让两人去找魏明俊讨个说法,赶忙使唤小丫头分头传话。
明氏稍缓了脸色问道:“二奶奶现在如何,小少爷有多重?”
婆子又擦一把汗,“四斤六两,虽小了点,精神挺旺盛,二奶奶还得好生休养些日子,我家夫人的意思是洗三就免了,等满月时再大办。”
四斤六两,比楚正足足少一半,跟个小猫崽儿差不了多少,怎么能见得了人?而且这当娘的还起不了身,洗三时岂不被人指指点点。
明氏理解魏夫人的做法,却无法接受,唇角带一丝嘲讽道:“亲家家里不办,我们可不能不表示,明天是一定要去探望五姑奶奶和小少爷的。”
婆子低头哈腰地道:“应该,应该,我回去就禀告夫人。”
明氏淡淡一笑,端起了茶盅。
待婆子离开,桂嬷嬷问道:“要不要去打个金锁?头先以为是三月,便没着急准备。”
明氏点点头并没十分在意,反正有福盛银楼,让伙计送来一只就好。她在琢磨着让谁去魏家。
按理应该由文氏这个嫡母出面,可文氏自楚晚过世后脑子就有点疯疯癫癫,而且她素来没把楚暖看在眼里,谁知道能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来。
谢姨娘是生母,但哪有姨娘出门做客的?
王氏还在月子里,楚晴也不成,挺着大肚子……
唉,少不得还是要她亲自跑一趟,明氏扶额,应该早点把施家姑娘娶回来,这样四房院有人打点,她也多个帮手。
明氏静思片刻,让桂圆收拾出一大包药材来。
当天夜里,楚晴也知道了楚暖早产的消息。
周成瑾没敢说当时情形如何地骇人,楚暖生完孩子差点没了气,连灌了三碗参汤才吊出一线生机,也没说明远侯府没来得及准备奶娘,孩子只能喝米汤。
更没说魏明俊一下子发了威,连夜审问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好几人打得只剩半条命。
楚晴只当是楚暖自己不小心,并没有往深里想,听说明氏要去明远侯府探望楚暖,也叫问秋收拾了几样药材和几身亲手缝制的婴儿衣衫,又选了块碧玉雕成的西瓜送给小婴儿。
周成瑾寻个借口找到问秋,吩咐道:“找寻欢再备些礼,你带四个婆子去,回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个儿掂量着些。”
问秋连声应了。
第二天,问秋在门外看到一大车东西和四个威武雄壮的婆子差点傻了眼。知道的以为是送洗三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去耀武扬威专门找茬呢。
直到到了楚暖的住处,问秋才明白周成瑾的用意。
屋子里满是药味与血腥气,许是想散味儿,靠北开了半扇窗,冷风呼呼地往里吹,可屋子只点了个尺许大的火盆,并不比外头暖和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