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跟武松交换了一个看戏的眼神。

武松轻轻笑道:“无怪我练不成暗器箭法,原来是没个让我怕得要命的东西。”自己笑了一阵,也跟潘小园一拱手,“武二告辞。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而潘小园这次没抗议。方才花荣那一声毕恭毕敬的“嫂子”,让她多少品出点味儿。

武松回到自己下处。拨给他的小弟殷勤上前迎接:“武都头,又一封拜帖,你看看?”

说着递过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武松都不用看,就知道大概是什么意思,吩咐:“给我扔枕头底下。”

本以为加入了梁山,有了个安稳的大后方,那些糟心事就能少些。没想到他似乎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必须得姿态优美地往里跳了。

他做好了给宋江辛苦卖命的准备,做好了拳头不硬被人整治的准备,做好了遇到话不投机的极品的准备,却唯独大大低估了一件事,那就是梁山上有多缺女人。

“清河武松带了个年轻貌美小娘子家眷,并非是浑家,大约是妹妹”这个消息,几乎是和“清河武松加盟梁山”同时同速传开的。犹如石子儿入水,满池涟漪。

兄弟老婆不能碰,但兄弟妹子不妨肖想一下。大哥和大舅哥不也就差一个字吗!

于是几天之内,他见过的没见过的、大大小小的单身好汉传来拜帖无数,转弯抹角的、直载了当的、旁敲侧击的、威逼利诱的,浓缩起来都是相同的四个字:可引见否?!

比如眼下这一张,署名是原清风山二寨主矮脚虎王英。武松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论是自己还是嫂嫂都从没跟这人打过照面。但眼下人家也写了封热烈的求联姻书,为表诚意,还没让人代笔捉刀。短短几句话,七八个错别字,笔划难看得像狗爬,最后还洇着两三个墨点子。

武松嫌弃地捏着没有墨点子的地方,刚要找个地方扔了,旁边小弟赶紧提醒,说这位王英眼下也是梁山一员,看在义气的份上,给人家回一个?

武松十分恃才傲物地答:“不了,不差他这一份义气。”

说毕将纸揉成一团,抄起来就想往灶里扔。随即猛然想起来,那位前嫂嫂为了一句“嫁人由身”,跟他翻了不止一次脸,那休书又让他给弄丢了,他这边稍微理亏的情况下,是不是得尊重一下她的意愿,让她自己选选,万一有个对上眼的呢?

这念头只是闪了一闪。他又不是去梁山当媒婆的!操这份心!

手一扬,王矮虎的情书就进了灶,欢快地烧起来。他再掏出枕头下面的一叠纸,还要再扔,忽然心起一念,收了手,唤来小弟,吩咐将这些帖子转交给孙二娘的那个义妹,叫什么孙雪娥的。

等那小弟去了,又唤来另一个,问:“早些时候宋大哥派人来传话,让我晚间去一趟?”

小弟躬身笑答:“都头倒记得清楚,宋大哥今天换了营帐,小的这就给你引路。”

武松换了身衣裳,跟着那小弟出了帐,弯弯绕绕行了片刻,天便黑了。到了帐子,掀帘进去,那小弟便告退。

帐子里几碗灯,一张小桌,几个杌子,几柄弓刀,此外只有宋江和花荣两个人。宋江神情悒悒不乐,黑黝黝侧脸上,两行“金印”依稀可见。

花荣显然已经从方才的蜘蛛危机中缓过来,见了武松,娃娃脸现出一个春风般笑容:“武二哥。”

武松见了宋江要拜,让宋江制止了:“都是自家兄弟,繁文缛节便省了罢。”眼下帐内只有知根知底的另外两个人,他便也不演了,直接开门见山,“今日请两位贤弟来,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之事,只能和心腹兄弟说知——武贤弟,此次将你请来梁山,一半也是为了此事,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武松微微吃惊。他知道花荣和宋江已有近十年交情,为了这位大哥抛官弃爵,将门虎子直接变成黑道盲流,可谓是生死之交。自己呢,不过是一年前和他相处了十几日,也被他认为是心腹?

而宋江通常的那些谋士小弟,什么吴用、李逵,竟然不在“心腹”之列!

他不动声色,躬身一揖:“哥哥请讲。”

而花荣虽然早到,显然也还没有听过这番开场白,当即目瞪口呆,溢于言表:“哥哥但有吩咐,小弟万死不辞。”

宋江长久不语,只是深深叹气。半晌,才朝帐子门口微微使了个眼色。

武松机警,立刻道:“外面没人。”

宋江这才叹口气,说:“愚兄来到梁山不久,蒙晁盖哥哥和众位兄弟厚爱,虽然未见尺寸之功,却是一心为公,从没有过丝毫恶念。可如今……梁山上有人要置我于死地,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在做一次动员讲话。只有最后半句,语调里藏不住的阴沉。

花荣大惊:“有人要害哥哥?”

武松问:“哥哥从何得知?”

宋江慢慢踱到帐子一角,捡个杌子坐了,低声道:“兄弟听说过江州之事吧?”

武松点点头。梁山众好汉也喜欢八卦,尤其是喝酒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忆革命家史,简直是拉近兄弟情感的最佳方式。而江州劫法场则是几乎半数人都参与过的光辉事迹。若是有人把梁山的所有故事写成一个个话本子,那江州这一本,一定是稳稳居于销量前三的。

那时候宋江获罪刺配江州,一日酒后发疯,在浔阳楼白壁黑字的题了反诗,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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