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月过去了,他依然还在睡,江清欢觉得万天成怕是要睡死了。

江清欢去栖凤楼的时候,陈玄霜正端着空了的碗从聂小凤的院子里出来。她看到江清欢,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清欢来了。”

江清欢点头,“嗯,我师父呢?”

陈玄霜:“岳主刚喝完药,不过还没睡着。你要去见她就快点去吧,不然等会儿她又该要睡着了。”

江清欢看着陈玄霜,忽然问道:“你义父如今怎样了?”

说起陈天相,陈玄霜的脸色就有些黯淡,“义父醒了,不过他还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怜花公子说,等会儿他再去帮我看看义父。”

江清欢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那天陈天相怒斥聂小凤是个无心之人,江清欢一怒之下,一根银针刺入了他的睡穴。银针入穴这种事情,其实只要取出来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天相醒来之后,就失忆了。四姑娘得知此事,也是十分无语,为什么这年头的人失忆就跟玩似的,万天成是这样,陈天相也是这样。

陈天相养育陈玄霜多年,江清欢不可能像对别人一样将陈天相料理了,她要真是料理了,聂小凤和陈玄霜之间就是不可打破的僵局。她思前想后,只好打扰病中的师父陈天相该要怎么处理。

聂小凤沉吟了片刻,说:“既然他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就先将他留在冥岳吧。”

江清欢眨了眨眼,看向师父。

聂小凤靠在床上,一头青丝披了下来,脸上尚有病容,那样看着,总是高高在上的冥岳之主,清丽中透着一丝柔弱之感,但也一点没耽误她考虑事情。

聂小凤:“我这一辈子见过许多人,也利用过许多人。陈天相此人,是我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即便是后来他受罗玄所托,带走了绛雪和玄霜,在此事上,他对不起我,但也并无过错,他只是选择了报答罗玄的养育之恩而已。既然他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情,就让怜花去帮他治一下吧。”

“清欢,传令下去,没有我允许,陈天相不能离开冥岳的势力范围,还有他从前的事情,除非是玄霜主动告诉他,其他人一概不许透漏半分。如有违令者,格杀。”

江清欢闻言,顿时会意。让王怜花去帮陈天相治病是真的,但要治好还是永远治不好,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想起那天师父的话,江清欢目送陈玄霜走远,她想,陈玄霜到如今三天两头就来栖凤楼服侍师父用药,其实心中对师父还是十分在意和关心的,只是因为陈天相的缘故,心中暂时还无法做到毫无芥蒂地与聂小凤相认而已。对于师父来说,这样就已经挺好了,至少,陈玄霜并不怨恨她,甚至,江清欢觉得陈玄霜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比梅绛雪要好得多。

梅绛雪在那一战过后,等聂小凤的病情稳定了一些,就自请离开冥岳,说要出去游历。

大概越聪明的人就越容易纠结一些事情,与陈玄霜相比,梅绛雪在人情世故上无意是十分聪明的,可就是因为她的那份聪明,令她凡事都想事事周到。可在聂小凤和罗玄之事上,没有两全其美,只有两败俱伤。

罗玄死了,昔日种种公诸于世,谁是谁非,自有世人定论,聂小凤并不在意。可梅绛雪却不一定,她亲眼所见聂小凤步步算计,眼看聂小凤将万天成认成了她的后爹,又看着聂小凤设计后爹跟她亲爹这两位旧日故友相互残杀……以及后来种种,她虽然知道聂小凤也有苦衷,可自己心中却觉得过不去。

跟聂小凤无关,是她自己的原因。

离开之前,她到傲雪苑跟江清欢聊天。最近脾气有些暴躁的四姑娘听说梅绛雪要出去游历,并未阻止,只是冷冷一笑,说师姐作茧自缚,只要师父同意,我没什么好说的。

梅绛雪只是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道:“或许我一直以来都是在娘的身边,所看到的只是身边的一亩三分地,所有的喜怒哀乐在心中快要无处安放。我想出去走走,到处看看,或许看多了,便会明白此时此刻心中的纠结,不过是作茧自缚。”

江清欢当时却再也不想多跟她说什么,客客气气地将梅绛雪送走。

想起那些事情,江清欢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并不想带着那些情绪进去看师父,于是就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那一会儿的功夫,她还在想梅绛雪明明是从小就在师父身边长大的,对这些事情的接受度应该比陈玄霜更大才对,怎么反过来了?思量了片刻,四姑娘觉得大概是因为陈玄霜这些年来被陈天相养的跟张白纸一样,虽然比较天真,可真要改变花点心思攻心为上还是可以的,但梅绛雪从小就在环境复杂的冥岳长大,能长成这副样子,基本上已经染满了各种各样的颜色,容不得再添上其他的颜色了。

江清欢在门外静立了片刻,将那些不快活的情绪收拾得滴水不漏之后,就进了师父的居所。江清欢进去的时候,聂小凤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一个月前是深秋,如今已是冬天,窗外的梅花已经露出花苞。

聂小凤一头长发并未盘起,十分随意地散了下来,身上系着白色滚毛披风。江清欢觉得师父这样看着,虽然不如平时那样有威严,但浑身都是清丽柔和的气息,令人觉得她年轻了好几岁。

江清欢本来担心罗玄和觉生的死会给师父带来打击,可如今看着,师父虽然尚在病中,可状态看着却是比从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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