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送送信,告诉他们我与小牛儿一切都安好。别让他们知道我早已经不在了。让他们有个念想,可以好好多活几年。”

听到傅良歆提到傅家两位老人,曾老夫人亦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慨,浑浊的眼泪在眼眶里头打了几转:“你放心。这些我都会做的。”

傅良歆最后缓缓地道:“我死后,请娘开祠堂,当着族长的面把小牛儿过到她的名下。这样一来,小牛儿便是她的儿子,若是以后她没有别的倚靠,或许不会轻易动小牛儿的。”

曾老夫人惊了惊:“你知道……”

傅良歆露出凄惨一笑:“老夫人,我虽然不聪明,可是我也不至于笨到这种程度。我一直以来,都只希望好好侍候将军,好好服侍娘,好好抚养小牛儿长大成人,别无他念。可是我这般想,不等于别人就这般想……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古今都是这个理。是我见识浅,误了自己也误了小牛儿!”

第二天一早,曾府的丫鬟给傅姨娘送饭的时候,发现傅姨娘在卧室里头悬梁自尽了。

当然,其中的过程,曾连同亦是很多年后方知道的。而他那天早晨起床,只知道自己的脸上干干涩涩的一片,枕头上湿漉漉的,泪水未干。他由丫头们侍候穿衣,想与往日一般地跑到娘的屋子里,可是被李嬷嬷抱到了祖母的院子,李嬷嬷直抹泪珠子,喃喃地道:“小牛儿啊,小牛儿,你再没有娘了。”

事情到此并未结束,曾家族长当着族人的面怀疑曾连同的身份。正在那紧要关头,曾万山连日夜奔从驻地赶了回来,他将火枪一把扔在祠堂地地上,抱起曾连同,撩开了曾连同的耳朵,告诉众人,小牛儿耳中的每一道褶子都是与他一模一样的,若是有人不信,可上来亲自查验。

曾万山一脉虽然人丁单薄,但手握重兵,连朝中都顾忌几分,族长自然不敢如此放肆,只好打着哈哈问族中各位年长之人:“既然如此,大家的意思呢?”

在曾万山的目光比刀剑还锐利几分,似乎随时会出鞘割破众人的咽喉,众人心中大寒,都不敢有异议。

此后几年,虽有流言,但年月一长,加上曾家举家迁往鹿州,一切终究是慢慢地淡了下去。

曾连同缓缓地将一切道来,说:“这些事情隔了很多年,本来已经被人把蛛丝马迹都抹得干干净净了。我自然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是年岁渐长,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我爹从来不进我大娘的屋子。而我爹与祖母两人把我看的极紧,显然我爹心里头明白的紧,跟我祖母一样,只是苦于没有实质证据而已。而那毒妇,确实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里里外外叫人挑不出一丝的错。加上她们娘家兄妹众多,盘根错节……”

唐宁慧默然了许久,道:“那你外祖父外祖母呢?”曾连同道:“我娘去世后,逢年过节的信都由我来代笔,一直到两位老人家去世,他们都不知道我娘早已经去世多年了……”说到这里,曾连同顿了许久,“那一年,我十三岁。我外祖父外祖母去后,我便被我爹送去了美利坚合众国。我回来那一年,便遇上了你。”

“那时,曾方颐曾静颐等人俱已经成亲,周兆铭汪季新孙国璋等人能文能武,完全不容小觑。我爹自然想扶持我,可又怕底下的人不服,或者他也想探探我的底。我那时候去宁州,为的就是谋取柳宗亮的卖国情报,好做一场漂亮的出场……”

曾连同道:“并不是我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日子。只是,那些人想要,我就偏偏让他们得不到。再者,就算我不想争,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世事如棋,每个人都是局中人,并不是你想不下就能不下的。可是,所有的这些事情之中,我并未料到会有笑之。”

他说:“宁慧,我不想骗你,你我之间的相遇不是什么偶然……如果你愿意,我们重新来过。至少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36章

“如果你不愿意,从明天起,你随时可以离开。若是你要带笑之离开的话,这事情恐怕得从长计议了!你知道我爹盼了这么多年……”

唐宁慧后来一直沉默不语,她知道曾连同说的是真的。他这次真的愿意让她离去。

只是……

不几日,便又是曾家一月一聚的日子。

已近深秋,午后光景短的仿佛只是眨眼的一刹那,随即便黄昏了。唐宁慧看了自鸣钟的时间,便替笑之换了身夹棉的大红织福字的唐装。笑之的皮肤白,穿了那大红的料子,真真的一团雪似的晶莹粉嫩,叫人恨不得亲上几口。

而她只是略略整理了发髻,由于曾连同一个钟头前挂了电话回来,说会与他爹曾万山一起回来。她便带了笑之先去万福堂。

曾家三姐妹,曾方颐,曾静颐,曾和颐三朵花似的,姹紫嫣红,都已经早早到了。曾夫人有四女,但是三女曾盛颐她一直未曾见过,听曾连同说,他这位五姐一直待在国外,他都已经许多年未见了。

曾家三姐妹本是围着曾夫人说说笑笑,见唐宁慧与笑之进来 ,亦知很多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也不再扯着笑脸装和气了。

唐宁慧带了笑之按惯例向曾夫人福了福身:“曾夫人。”笑之唤了声:“祖母大人。”曾夫人端着茶盏,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曾和颐年纪最轻,城府也最浅一些,瞅了瞅笑之和唐宁慧,皮笑肉不笑地道:“娘,我们曾家如今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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