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吗?”
幼小的吴珣易走到璎珞面前询问。他看她抬起手撩起头发别在耳后,双眼迷蒙,低着头若有所思。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你在哭吗?”
她摇头,“我是喜极而泣。”
小吴珣易歪着头追问,“什么开心的事让你哭成这样?”
璎珞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吟一句诗,“久别偶相逢,俱疑是梦中。”
“我不懂。”
璎珞擦干残留的泪痕蹲下与他平视。这是她第二次见小时候的他,虽然着装发型不似旧时,但她仍旧很欢喜。距离他投胎转世已经七年,故地重游,她不免对他生出一种怀念。
她来了,他也来了。
她伸手揉在他头顶,像第一次见面时吴久白伸手搂过受伤的璎珞一样,轻柔缓慢小心翼翼的。
耳边夹杂着雏鸟的啼叫,阳光从疏落的缝隙洒下来,地上满是温暖杂乱的光影。
“久郎,别来无恙。”
他从梦中惊醒。
视线前方一直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发尾调皮地撩动他耳廓,鼻尖尽是银杏淡淡的味道,以及他无法忽视的,那一句似曾相识的问候和一抹浅淡又深刻的悲伤情绪。
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竟然还记得。
那个很悲伤的小姐姐最后到底见到了想见的人没有?她话里的久郎,到底是什么人?
床边轻微的响动打断了吴珣易的思考,白蕗莞转个身寻着温暖凑近了他怀里,像只温顺的猫安静地睡着。他拿手轻抚在她脑后,良久,才又重新回想梦中的场景。
她的情绪好似跨越了时间和距离的界限,让他也不自觉地感同身受起来,心脏被揪得发疼,又倏地被提起来,再缓缓坠落。
甚是凄凉。
“璎珞呢?”
“馆长刚刚找她去了办公室。”
他的目光转至某个方向。很奇怪的,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些事,不该这样发展。
潜伏了几百年的记忆,开始主动拨开束缚攀爬蔓延。
奈何桥边,孟槿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亡魂。闲暇之余走到亭边休憩,却不想三生石上突发异变,她急匆匆过去看,预感大事不妙。
璎珞从馆长办公室出来就撞见了白蕗莞。后者说看她面善想要单独聊几句,顺便请教探讨历史。璎珞跟着她,一路都有些忐忑。过去她跟白琉璃的交谈次数甚少,而且她也从来没对她有过好印象。白琉璃是旧时圣上某位妃子的娘家小辈,向来恃宠而骄。若不是因为吴久白要报恩于圣上,而她对他,也正是要报恩的。
她也同吴珣易一样,与从前的样子相差无几。只是璎珞纳闷,这样一个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不去跑通告,怎么反而天天往历史研究所里跑。
璎珞习惯开门见山,于是一站定便问了,“不知道您找我——”
“不知道姐姐,近来可好?”
“你——”她怕听错,她宁愿自己听错。
“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她的心跳陡然停了一拍。
☆、第5章
“这是当年姐姐在宴上吟的诗作,不知我有没有念错?”
“白琉璃——”
“原来姐姐还记得我的名字,妹妹好生欢喜。”
璎珞向后退了一步,表情很淡,极力镇定,“你别这样说。你我之间恩怨,从来没有一日消退。今日你既然认出了我,我也不隐瞒……”
“蕗莞?”
吴珣易突然走过来,与璎珞四目相对。撞破了她们的剑拔弩张,璎珞惊魂未定,忙想着解释,“教、教授……”
“不用这么紧张。”他亲切地笑着安慰璎珞,她看着他眼底清澈的暖意,一时间又忆起过去。
白蕗莞走上前去握吴珣易的手臂,“你怎么过来了,是研究有什么问题吗?”
“哦,”他扫一眼低下头的璎珞,“我过来找她。”
“可我正在请教她一些问题,珣易,要不你晚一点再过来?”她温言软语的模样一如从前。璎珞仔细地回想,圣上赐婚当日,她第一次在大殿上见到众人口中相继称赞的白琉璃,人如其名,果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掌上明珠,席间一番话逗得圣上咯咯直笑。她当时回头看吴久白的表情,却被他眼里的赞许惊住。
原来那时,他已经开始欣赏她。
今生难怪,他们有注定的姻缘。
“我找她有急事,你要请教的话,晚一点我教你。”
璎珞心底泛起的点点欣喜盖过了郁闷。她看见吴珣易向她招手,他左手手腕内侧上有个红点,那是她用来找寻他的印记。
当年见到刚出生的吴珣易时,虽时间紧迫,但幸好她有机会在他手腕内侧施术,因此他那次在银杏树下见到她,不全是因为缘分。
只因她有心,也因他无意栽下柳树成荫。
她跟着吴珣易走上天台,踩着他的脚印痴痴笑着。没想到前方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璎珞刹不住步子,狠狠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他扶住她,鼻间霎时沾染她身上熟悉的香气。
那是银杏叶的淡香。吴珣易始终记得小学时候上学路上的那株银杏树,每每走过,他都嗅得到。
鬼使神差,他开口就问:“璎珞,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璎珞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欣喜都忘了,“……你记得我?”
他从来都是藏不住话的人。
她也是。
通通都是,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