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簌死了?他这十几年来一直怨着念着的辛师妹,当年那样狠心离开他的辛师妹,居然已经不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不,我不信,她当年写的亲笔信,说她心里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尽管那人已娶了妻。她宁可在百花村闭门不出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她宁可为了那人守活寡,她怎么可以……”
当年那封将他的心割得支离破碎的信早已被焚化,但那一字一句,却深深地刻在了他心上,一想起来便痛得喘不过气来。
虽然时隔十数年,但跟辛簌之间的一点一滴,在林洛心中却永远如昨日一般清晰。她的温柔,她的决绝,这十几年来如影随形。
他与丰笙结缡后生育了三子,算得上相敬如宾。但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遥想着当年辛簌的一颦一笑,想着她在百花村莳花授课,人比花娇。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试图去寻她,就连城主府他也鲜少踏足。骄傲如他,怎肯轻易将自己脆弱的一面示于人前?
“不是这样的。”牡丹虽然悲伤,但毕竟辛簌去世已久,此刻见到林洛乍闻噩耗失魂落魄,不由怜悯起来。
“当年我答应过辛姐姐守口如瓶,永远不让您知道事情真相。但现在为了流光,我只能失信于她了。”
十六年前,林洛与辛簌你侬我侬,共订鸳盟,甜蜜得容不下第三个人。
二人酒后一时情难自已,便有了共度良宵之事。虽然也算水到渠成,却不知落到了萧赋眼中,实在是了不得的大逆之举。
萧赋得到线报后恨得捶胸顿足。概因他当年与辛簌也曾两情相悦许久,但从未有机会一亲芳泽。如今竟让林洛捷足先登,他素来心胸狭隘,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如此一来,他更是不能看着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恩恩爱爱百年好合。
当时林洛正全力以赴于筹备他与辛簌的婚事。为了给心爱的女子一个完备的婚礼,他事事亲力亲为,只怕下人想得不够周全。
萧赋趁着这机会,派人潜入百花村,悄悄将含羞待嫁的辛簌掳到了城主府中。
纵然那时他早已将城主府把在手心许久,萧赋仍顾忌着池瑶和她背后的将军府。为了避人耳目,于是将辛簌囚禁在了九宫林外的璇珠阁。
谁知他尚未说动辛簌回心转意,她的肚子已一日大过一日,诊脉之下才知竟已怀胎五月有余。
气恼之下萧赋也无可奈何。他终究是深爱着辛簌的,尽管这份爱中参杂了太多的自私,他也做不到不顾她的死活。
于是他只能先将此事放下,待她产下腹中孩子后再作打算。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璇珠阁的仆役虽然都经过萧赋精挑细选,同池瑶毫无干系。可一个女子对自己丈夫的动向岂会一无所知?
她藏身在璇珠阁的竹林外,听着她丈夫低声下气地同那个据传有孕的女子说话。那女子懒洋洋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池瑶眼底的嫉妒和怨恨,若是化成利刃,隔着墙都能将这二人碎尸万段。
她寝食难安。终于在萧赋出门后,她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站到了那个女子的面前。
辛簌与萧赋虚与委蛇了数月,早已不胜其烦。她心中惦念着林洛与百花村的一众亲人,算计着婚期,不知如何脱身。
正巧池瑶就来了。
辛簌知道池瑶生性好妒,于是便精心妆扮。她换上了萧赋送与她的最华丽的衣裙,戴上了连池瑶都不曾见过的簪环首饰。
她本就姿容殊丽,如今这么一打扮,更是令人双目生辉,不敢逼视。
池瑶见到的是便是这样雍容华贵的辛簌,连她自己都觉得,面前这女子比她更配得上城主夫人之位。
也许她原本打算如处理其他与萧赋有染的女子一般,将辛簌逐出府去----这也是辛簌所预想的。
但在她见到辛簌后,她改变了主意。她知道这女子在世上一日,她的地位便危险一日。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她永永远远地消失。
于是在将辛簌塞入马车之前,她给她喂了一颗药丸,一颗足以令她带着她的孩子一起进入坟墓的药丸。
那一年百花村的村民发现他们的花圣时,她浑身如同浸泡在鲜血中。远处一辆马车飞奔离去,绣着城主府徽标的车带随风扬起。
池瑶的那颗药霸道无比。辛簌自知时日无多,生怕林洛得知后同萧赋结下深仇大恨。天机府权势虽盛,终究不是城主府的对手。况且萧赋阴险狡诈,林洛这样的君子又怎么斗得过他?
辛簌便挣扎着写了封信,编撰了一个负心女悔婚的故事。
那时婚期已近在眼前,林洛每日想象着与辛簌举案齐眉,欢喜得连梦都是甜丝丝的。
接到那样一封书信,他如被当头一棒,一下子从蜜罐跌入了冰窖中。
他原本便对辛簌的前情心有芥蒂,收到信时丝毫不辨真伪。信是她亲笔,情是她原有。她旧情复燃,想要为旧情人守着百花村一世不嫁,他又能如何?
满堂的披红挂彩顿时刺眼无比,宾朋的请帖也早就发出去了。
林洛把自己关在书房三日,过后便请父亲另聘丰笙为妻。
婚礼照常进行,只是新娘换了人。
牡丹说完后,院中静默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