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没动静,许淮阳有点奇怪。

“怎么了?”他问。

琴房估计离这里不远了,他们站的位置能听到钢琴和其他乐器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而这里确实是安静的,像是离大陆远远相隔的、一座黑夜里的漂浮于海上的小岛。

蔡湛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许淮阳忽然觉得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他僵了一下。

牵住他手的人,手心有点凉,指尖不经意地掠过他手背,似乎有一片薄茧。

是蔡湛。

“走吧。”他听见蔡湛轻声说了一句。

许淮阳脚下顿了顿,没说话,微微点了下头。

那只拉着他的手动了动。

拉得特别紧。

然后换成了十指相扣。

直到琴房门口,能看到门缝里透出的亮光时,蔡湛才把手放开。

许淮阳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不是什么很保守封建的人,不至于被拉一下手就立刻被玷污了贞洁似的翻脸,但不知道为什么,被拉起手的那一刻心跳得厉害。

快跳到嗓子眼里了的那种。

走廊那么黑,手上的温度一直在提醒他,有人在拉着他往前走。

蔡湛推开琴房门,走进去。

“呀,学霸!”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把许淮阳从发呆里拉出来。

“嗨。”许淮阳眨了眨眼,抬手跟那个叫安楠的弹琵琶女生打了个招呼。

“坐这边吧。”蔡湛把旁边的桌子收拾了一下,拉了张椅子出来,转头看着他。

许淮阳愣了愣,过去。

琴房里的桌子很大,其实就是一个挡在整个玻璃窗前的半高储物柜,坐在椅子上正好是可以写字的高度。之前在琴房里改谱子,他一直坐在这边。

只不过由于是储物柜,放腿明显不大舒服。

许淮放在桌子上,有点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蔡湛坐在琴凳上,刷刷地翻着谱子。

“学霸你不上晚自习啦?”过了一会儿,安楠拨了两下弦,转过头来问他。

“嗯,他来玩。”许淮阳还没来得及说话,蔡湛头也不抬地替他答道。

许淮阳忽然有点尴尬。

不管自己这边有多窘迫紧张,蔡湛好像都毫无影响。

他对走廊里拉的那一下手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许淮阳皱了皱眉,想起了上次和他回家吃饭的时候。

同样漆黑的路,同样找不到方向的视野,同样被悄然拉起的手。

说拉就拉了,说放下就放下了。

如果是两个女生拉拉手,可能没什么。但两个男生……

如果放在以前,许淮阳可能会觉得有点反胃。

但是现在,他居然心跳了。

还跳得特别厉害!

“怎么了?”

有只手在眼前晃了晃,许淮阳回过神来。

蔡湛啧了一声,看着他:“叫你半天了,发什么呆呢?”

安楠在认真练琴,蔡湛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没……事。”许淮阳轻咳了一声,“我在想我来这儿干嘛。”

“来玩啊,”蔡湛看了他一眼,起身坐回琴凳上,“教室太闷,待久了脑缺氧会变弱智。”

许淮阳有点无语,这个理由真是服了。

“可以玩手机,玩别的什么也行。”蔡湛看着谱子,在琴键上试了几个音,“艺术楼没有教室管得那么严,平常大家早练完可以提前几分钟回宿舍。”

安楠忽然停下,笑着看了看许淮阳:“学霸,原来是他把你拐过来的啊?”

拐过来的?

还真是。

莫名其妙就跟着他跑艺术楼来的。

“你让蔡湛给你弹个曲子吧,他最喜欢跟人嘚瑟了,”安楠笑着指了下蔡湛,“随便点歌。”

“哎,夸我两句行吗。”蔡湛回头,有点挺无语地瞥了眼安楠。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许淮阳,“点吧。”

安楠在旁边乐了会儿。

许淮阳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真的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曲子。

“我……不大懂。”他看了看蔡湛,“你随便弹一个吧。”

蔡湛啧了一声。

还不大懂呢。

指尖落到琴键上的时候,许淮阳愣了愣。

他以为蔡湛会选一首技巧性高的曲子或是某首耳熟能详的名曲,然而一串空灵甚至略带感伤的音乐飘出来时,整个琴房都安静了。

没听过,但是非常好听。

曲子很缓慢,安楠抱着琵琶,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开头很舒缓,慢节奏的旋律里带着哀伤,而后随着节奏变快,渐渐攀上整首曲子的高.潮。

有一种在诉说的感觉。

许淮阳坐在旁边,看着蔡湛的手指上下飞舞。

这首曲子不需要很快的手速,视觉效果上远没有第一次见他弹《革命练习曲》时的惊艳。但是蔡湛的手很好看,似乎放在那里不动就能成为一幅画。

很多浪漫派文学作品里都说弹钢琴的人手指纤细修长。然而事实上长时间的手指运动会让关节变形,很多从小学钢琴的人骨节都要比普通人大。但蔡湛的手指确实很长,皮肤也白,骨节虽算不上纤细但却长得很匀称,相衬起来特别好看。

许淮阳忽然就想起来,刚才牵起自己的就是这双手。

手心里带着一点凉意,指尖有常年练琴磨出的薄茧。

不知道过了多久,曲子结束了。

蔡湛停下,转过头静静看着他。

“很……好听。”许淮阳犹豫了一下,发现自己找不到更适合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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