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温度和重量,教会了我怎样去爱一个人。”

“你就是我,而我就是你。”陈深打开铁门,握住了自己冰冷的手,让那带着黑色的气息的血水蔓延上来,浸染上半边身体。

所有的人都希望我以麻雀的身份活着,只有唐山海,他教会了我怎样用陈深的身份活下去。

☆、第 32 章

陈深握着唐山海的手,从日出坐到日落,又等到窗外日薄西山,星月霞披,日月相辉的光芒透过他的眼睛交替而过。

他知道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去做,刻不容缓。

网已经布下,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许久不曾变换动作身体里血流都不畅。

毕忠良的行动力一向很快,李默群惯会审时度势,影佐只等着他们鱼死网破,再毫不费力地去寻下一条走狗。

可是,如果他不能看着唐山海醒来,确认他度过危险期,和他一起承受现实,那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苏三省走之前十分不甘心却又回头认真对他说,“会议室打开的时候,他以为是你,要进手术室的时候还想着要见你……”继而推门出去,反手关上时,涩声道,“陈深,别不知道珍惜。”

陈深站着,终于给了苏三省那萧索孤独的背影一道眼光,和他第一次出现在华懋饭店里一样,像是落水却依然凶悍的猎狗,牙齿里还残存着血r_ou_。

我本来是要和他一样的,在轻佻胡闹的画皮里面裹着冷漠无觉,身处地狱,心却更硬。时光和阳光都是奢侈品,齿轮在他开出那一枪的时候就停滞不前,黑暗弥漫在眼眶里,看不见来时的路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一直到——“一直到你推开门的那瞬间,我好像听见了秒针轻微的响动,”陈深低头看着手心里那动了几下的小手指,笑了起来,“看着你一步步走近我的时候,这里”陈深拿唐山海的手贴近自己胸口,“属于另一半的心开始跳动,我小心翼翼终日压抑,总是怕吓到你。”唐山海裹着霜雪肃寒的风向他走来,清冽的味道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将他垂死在泥潭里的身体一把拉了上来,唐山海眼睛里都是温暖又客套的笑意,分明要假装是个汉j,i,an,却有着那样执着又清亮的目光。这样的眼神,折磨和痛苦都没能掩上一层灰,依然清澈见底。

“我现在才明白,你哪里这样容易就被吓到,不会这样就垮了的。”革命这条道路上,你我都失去的太多太沉重,每一次回头仿佛脊背都不堪重负被压得更低,但只要转过头,迎向风雨动荡日寇侵袭的国家时,无论弯下去多少次你都会再直起身背,毫无畏惧从不退缩。

“所以,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我们现在失去的,一起十倍百倍向他们讨回来,每一个牺牲的人,都不会就这样白白付出生命。”陈深低头,将唐山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与他半睁开的眼对视。

唐山海看着他,另一只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慢慢地放到小腹上,那里的疼痛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但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却消失了。他刚刚清醒,话虽然听清了却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捂着小腹,那里已经空荡荡一片,微胀和坠痛的感觉都没有了,他终于明白陈深说他们失去了的是什么。

唐山海的眼神有些失焦,脸上一时空白,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身后的黑夜,“还是……没保住。”

陈深被他茫然的眼睛盯着,心里更加难受,原来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尝起来是这样锥心,酸甜苦辣都分辨不出,他往常流连温柔乡的那一套哄人技巧都失了个干净,面对唐山海嘴巴再翻不出什么花来,原来越在意一个人,越是想要为他褪去满身繁华,卸下伪装给他看最初的自己,“是我不好,是我来得晚了。”

唐山海只是摇了摇头,保持着无神的样子,像是要用力发泄,却又倦怠无力,只有手紧紧揪住小腹上的被子,“谁能想到是哪一步出错了呢。”

“山海,”陈深低下头去,一点点为唐山海舔润干涸起皮的唇,小心地含在嘴里,舌尖慢慢抵开对方轻咬着的牙关探了进去,再不复从前的蛮横和掠夺,一点点在他的口腔里游走。

所以唐山海看见了陈深藏在花天酒地里的傲骨,酒和女人都是他的伪装色,信仰一直高高悬在那里,犹如一把雪亮的刀刃;看见了另一个他掩在强取豪夺之下的茫然,唯有疯狂占有的欲念像是存在下去的动力。

面对陈深,唐山海选择握住他伸过来援助示好的手,就从未打算放开过。他们之间不止情爱,还有相同的信念和战斗方向,人终其一生最好的不就是知道为了什么而战?

小到家庭,大到祖国。

陈深的吻带着安慰之意,从未如此温润过,眼泪从唐山海被吻上的那一刻就源源不断滚落出来,白色的枕巾上都是s-hi痕,还在不断扩散开来。

唐山海只是微张着唇任由他深吻,没有抵抗也没有迎合,眼睛里都浸润着水光。

陈深的胸腔仿佛被什么重重锤了一下,那蓦然一荡的失控感接踵而来,随即他看清唐山海平静而无声地不断流泪的脸,心一下子仿佛被手紧紧攥住。

这就是失去宝贵的生命的痛吗?

这就是为了喜欢的人伤心而难受的痛吗?

我为什么从没能好好保护他?

唐山海此刻已经空了的小腹里面曾经有着一个小生命,那是他们都该呵护期望迎接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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